我的视线一直定格在幽岘周围,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着他。视线从左飘到右,然后扫过他的脊背,再从右飘到左,继续装作欣赏沿路风景。但是沿途究竟有什么我当真是没有注意。
直到驻足在神宫华擎门前,我依旧没有觉察,便不小心撞在前面思尛的身上。然后在我后知后觉中被大小姐狠狠瞪了一眼。
我笑,然后在心里对自己鄙夷了一番……他不过只说了那么一句,我就成这样了,亏我活了几百年。
过了神宫正门华擎门的关卡,入目便是一片炫目的银白。
神宫正殿,辉宇神殿,近在咫尺。
仙雾缭绕,暗香浮动,素娥洁衣玉手托盘穿梭在廊桥暗溪间。然艳红的纱幔被银勾撩起,徐徐摆动,似有清风相合。仰头望去,那穹顶却是透明的,将外面轻舞的白雪看的一清二楚,冰雪触之即化,又再次生做缭绕的雾气盘恒。
殿里或坐或站已有不少人,那些显贵达人似乎也来了大半,或许是更多。乆岚一近殿门,便被几人拉去寒暄,那犹做小鸟依人状的渝歌也挽了乆岚的胳膊随之而去。然而思尛似乎在那群姑娘小姐里也蛮有名气的,不过片刻便被五个胭脂水粉味浓郁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掩了鼻一点点向外蹭,不,准确的应该是……一点点被向外挤,然后我很果断的被一只手拉了出来。鼻子已经被熏得痒到极致,我……我……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
声音大的几乎可以在小范围里回荡了,我非常合时仪的僵在当地,囧了。
拉我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音儿,音儿,噗……”那人笑喷了……
我僵着脖子保持事不关己的心态去看他,那张恰如桃花的脸绽放的也当真如桃花一般美艳。
“梧桑公……公子,”我保持常态的笑容,我用眼角余光环顾一圈,发现没有多少人在看我,或者说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看我了。
他继续笑。
“那个……”我心下那个怒啊,看我说的什么,当真是每次出丑都有他在场!
他还在笑,隐有笑抽的潜质。
“我……”
我怒,别笑了,没发现我在没话找话说吗?!
“嗯……你看见幽岘了吗?”
他忽的止了笑。藏青色的眸子望着我微微暗了几许。
我被他的脸色搞的有点莫名其妙。他莫非和幽岘不好?不会吧?大家不都是说神域四公子,同为辅佐灵界之主的人,感情和睦,各有风华吗?
他面色僵直了不过瞬息,立时恢复了常态,让我觉得那几乎是我的错觉,然后拿扇子挑起我胸前一抹银发,勾唇笑的甚是猥琐,“音儿莫非真的看上了幽岘那小子?”
我默。
算我白担心。
“啧啧啧,那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来来来,看那边,”他收回扇子,勾着我肩膀,压低声音。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的主角正是幽岘,被三个大家闺秀围在中间,女的笑的矜持,但那火热的目光却像刀片一般一寸一寸凌迟幽岘的身体,男的冷的淡雅,嗯,准确的说是淡漠,好嘛,群美戏男图啊!
我心下一抽,涩涩的,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觑的感觉。
“那证明我家幽岘受人欢迎!”我冷哼。
“哟,幽岘都成你们家的了,大姑娘家家的,羞也不羞!”他用指戳戳我的脸,笑的越发猥琐。
我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
我扼腕,嘴里哼哼着反驳他,被他捂住了嘴,他说,“主上来了,”话音刚落,唇上手指的温度依旧,但人却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跑了?
我挑眉,梧桑,梧桑,你,你,你……
仙乐起。
我也不敢造次,赶紧回了席,匆匆忙忙跪坐在思尛身旁。
午时至,北漠踏钟声跨门而入。
殿内忽的一阵清风,红烛火光跳了两跳,纱幔轻舞,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桃花香,花香初至,眼前便被艳红的花瓣铺满了。
北漠一身玄衣华服,脚不点地,踏着漫天的花瓣缓缓而来。
殿内一众人挺腰,双手前扣,头贴于掌心。貌似当真只有我被这阵势惊到了,不,应该说是吓到了。因为只有我,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动未动。
我是被思尛按下去的。
所以我再次收到了她恶狠狠的一记眼刀,那眼神无一不在说,你要是敢连累我,我砍了你!
我继续无视她,心下兀自暗叹,北漠那只桃花妖果真骚包,那德行当真是改不了了。
不对!
桃花妖?
我为脑海中猛地蹦出的词语纠结了。
怎么自从进了神域,我总是会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那个银眸的男人,再比如北漠是只桃花妖……
我猛地一激灵,从那不靠谱的记忆中回归到现实。下意识的抬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只有我一个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趴伏在地,只有我,悄悄抬起了眼,看向前方,然后被那个我第二顺位不想见的人逮了个正着。
我发现自我催眠真是好方法,心下默念他没看见我,便顺理成章的再次埋下了头。
过了好久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他好像真的没看见我!
想是这么想,但我当真不会傻到再次抬起头去看……那慎人的眼神……
“恭迎主上——”
众人的声音立时充满大殿,缓解了我内心的紧张,我张口跟着附和。
“祝主上——”
殿内忽的一阵灵力波动,令所有人顿住话语。
“起吧。”
我撇嘴,还是这么任性!
这话超脱了意识猛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恶寒,莫非我以前和这位很熟?
也许……这可以解释的通为何我会潜意识的不想见他。
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烬,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跟着众人起身,同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低首站立。
上面的祭司开始了冗长繁复的祝文。我听了不过片刻便开始昏昏欲睡,为了不栽倒,眼神在保持姿势不变的前提下,开始左右扫视。
台上,北漠在前,祭司在右,面前徐徐飘着一叠祝文,四公子在北漠身后一众排开,最右边的是烬,然后是梧桑,旁边站的是幽岘,最后一个是……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也那么熟悉啊?!
那天,江心节那天,是的,就是在帛泱江边小筑与烬说话的那位公子。
那双眼睛和梧桑很像,目若桃花,但一个轻佻,一个却是清明。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注视,他抬眼回视过来,我瞟了眼周围,人都是神情肃穆庄严的听着祝词,虔诚的犹如信徒,只有我一个……天杀的,怎么又是只有我一个!
我收回视线,准备融入广大信徒大军时,看到那人勾唇,竟冲我微微一笑,清亮的桃花眼,灿若星辰,却不似梧桑那般轻佻,但又平添了另外一种韵味。
我以为我眼花了,再次抬眼去确认时,被一旁的思尛狠狠瞪住。
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给我老实点!
那眼神无疑是这么表述的。
我回瞪,我乐意,你管得着。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悻悻收回了眼神。
祝词絮絮叨叨念了有半个时辰,还未完,最后是在间歇处,被北漠抢了话头。
那霸道玄衣男子,只说了两个字,开宴。
我便大大出了口气,随着大流瘫坐在椅子上。
从来没觉得北漠这么招人喜欢,我看着他,内心大大改观,谁说人家冷淡来着,谁说人家骚包来着,看看那简短的话语多么体恤民心啊!
那宴席当真也不是谁都适合吃的,不管别人如何想,我却是吃的束手束脚,好不难受。
愤恨的戳了戳盘子里的鹤肉,还不及隐溪苑吃的舒心呢。自从发现了乆岚的表里不一,我也就不纠结了,吃他的喝他的,我乐得自在,恨不得花穷他才好。
宴席结束便是献礼,唱礼官站在一旁,众人一个一个上前道福献礼,将礼单递给唱礼官,然后就可以行礼退场。
我再次憋回一个哈欠,乆岚在这里的职位为二等灵仙。
我的视线从大殿前向后滑去,灵神,一等灵圣,二等灵圣,三等灵圣,一等灵仙,二等灵仙,三等,四等,五等,一等灵士,二等,三等,四等,五等,六等,七等。
我默默的转向大殿那边隔暗溪的另一个厅里,然后第二个厅,再移向第三个……这究竟算不算变相收取贿赂……
身旁的人在我神游的时候突然起身。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乆岚第一个迈出席,路过我身旁时,轻声道,“音儿只需笑便可。”
笑?
直觉告诉我去面对那个人时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我瞟了一眼台上的男人,这里距离那里并不远,但也谈不上近,至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此更让我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