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萧小心翼翼的躲在旁边的一棵小灌木丛后,看着那些官兵的举动。夜逐渐就降临了,今夜,没有月亮。
却是一个满天明星的晚上,珞萧只能看到几个微弱的人影。他们大概困了,就都离开了。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轻轻晃了晃锁,锁的很紧,她没有办法弄来。又顺着墙角走到一个窗户边,透过窗户,她四下寻找康儿。
康儿面对着窗户,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给埋了进去。不过一天的时间,这里的人,病重的已经去世了。而原先接到家里有人得病,从外赶回来的游子,也有不少被传染上了。
他和他们一样,从一开始的面色发黑,已经变成了浑身滚烫。大概吧,或许他已经没有办法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他的父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什么也不会,只能靠着给别人洗衣服,做些下贱的活来养活他们母子。
从小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可是还好在,他的母亲还爱着他,还会让他读书认字。可是除此之外,他真的从未感受过这世间的温暖。
书上说的世界,他从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母亲病重,他跑遍城里的医馆,可是因为治疗这瘟疫所需要的药材实在昂贵,他只能去乞讨。
直到那一天,他在客栈里遇到了那个姐姐。她对他笑,对他好,对他说会带他回什么琅琊阁、廊州。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或许这个世界不是那般的绝望呢?
可是,他却不得不欺骗她。她的包裹里有银子,有金叶子,他只是告诉自己,如果可以再见,他一定会还。却不曾料到,自己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连尸体都腐烂了!
隔壁那家人借着给他母亲殓尸这个理由,已经要去了他很多钱,现在居然又要来逼他!“康儿!康儿!”
他有些怀疑的抬起头,是有人在叫自己吗?“你在!你真的在!”说着珞萧就用力的扳下了那不堪一击的窗框,费力的翻了进来。“姐姐!你快走!你会被传染上的!”
康儿别过头去不敢看她,“你听姐姐说,我们一定要逃!一定要逃!”就算没有办法医治好他,也不能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官兵把他活活烧死!
说实话,其实他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欲望。“姐姐,就算你真的救的了我,我也只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康儿流泪,绝望的看着她。
珞萧被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来,快点快点!”突然门外传来声响,紧接着就是火光闪过!
他们,他们要开始杀人了?!“康儿!你一定要和姐姐走!”珞萧拉起他的手,康儿却坐着不动。一个有伤在身,而另一个却质疑留下。珞萧根本没可能拽走他!
用尽了力气推开珞萧,淡定的坐在地上。“康儿!康儿!”大火看着就要烧过来了,如果不逃,她也会死。珞萧没有办法,只能跳窗而逃。她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角噙着微笑。
康儿注视着珞萧离开的方向,喃喃出声,“姐姐!其实康儿……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你说的琅琊阁……”然后环顾四周,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
火烧的这样旺,这里的人却没有哭喊,求救。病重的早已死去,而活着的,却渴望着死去。绚烂的火,印红了他的眸。他好像看到了,他的母亲,还有,还有他已经不记得面孔的父亲。
就这样吧,就这样都结束了吧。姐姐,对不起……
“康儿!”珞萧哭的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为什么?!
……
像失了魂魄一样,珞萧走在寥无人烟的大街上。本该热闹的街市,现在只剩寥寥的明星。原来人,在这世间是这般的脆弱。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街角。夜,安静的可怕。如果八岁那年,没有蔺晨,她是不是也像康儿一样,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就陨灭了?
蔺晨!对!她还有蔺晨!
亲眼目睹了这瘟疫让一个人死去的速度,又想到了也患了瘟疫的蔺晨,珞萧的心突然揪在了一起。可是城门还没有开,现在就只能等!
像行尸走肉一般,她居然在城里游荡了两天。第二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出城?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她要怎么才可以找到蔺晨?
鸽子!对!她还有蔺晨送给她的鸽子!学起蔺晨呼唤那鸽子的样子,把食指卷曲,放在嘴里,用力的吹了一下。
嘘——
珞萧呆呆的望着天空,去找那两只小鸽子。有些失望,毕竟不是当年梅长苏赠予她的小鸽子了。低下脑袋,有些失落。
咕咕咕,咕咕咕——
珞萧惊喜的抬起头,发现那两只雪白的小鸽子盘旋在自己的头上。“啊!你们在!你们真的在!”年三十蔺晨给她看过它们以后,就再没了下文。谁知道,它们真的会一直在她身边!
珞萧伸出手,一只小鸽子停在她的手臂上。冲着珞萧侧头,好像在冲她笑,另一只也落在不远的树枝上,低头理起自己的羽毛。
她摸了摸它柔软的小脑袋,“小鸽子,你可不可以找到蔺晨?”充满希望的看着它,小鸽子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珞萧不放。然后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臂。
扑楞着翅膀飞走了,另一只也赶紧跟上它。“喂!喂!等等我!”赶紧提起裙摆,跟着两只小鸽子飞奔。
果然,因为小城三面是城墙,只有这一面,是一条小河。珞萧站在河对面,而河的另一边就是城外。小河清澈见底,而且目测只有五米宽。
珞萧小心翼翼的把脚探到水里,“嘶——”冰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四月了啊!四月的水怎么会这么凉啊!
两只小鸽子已经扑楞着飞到了对面,停在岸上看着犹豫不决的珞萧。咕咕咕——那只之前落在树枝的小鸽子不耐烦的叫了两声。珞萧噘起嘴,“你又不用游过去!”
怨念的看着它,小鸽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傲娇的撇过头去。“你!”鼓了鼓腮帮子,“唉~”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聊,很只小肥鸽子生什么气?
闭上眼,一下子倒到水里。手就开始不停的扑腾着水,身上冷的只打哆嗦。真害怕,万一要是抽筋了,就要死在这里了。
筋疲力尽的到了岸边,抓住河岸边的草,费力的爬了上来。然后翻了一个身,躺在草地上。我的天!早知道就该听听梅长苏的话,少吃零食多运动!
虽然自己吃不胖,但是这才游这么点远就累成这样,也是太夸张了吧?“喂。”伸手摸了摸刚刚自己上岸时在自己脑袋边上的两只小鸽子。
嗯?一下子做起来,怎么又飞走了?!叫苦不迭的站起来,拧了一下裙子上的水,赶紧跟上它们。这两只小鸽子,就是欠管教。等回到琅琊阁,看她不得好好整治整治它们!珞萧恨得牙痒痒,怨念的看着欢快的飞着的它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