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多少次,有过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想法?
黑色毛驴自己都不记得了。
而每次当驴蹄抬高时,最终毛驴选择却的又并不是离去。
同李尧这么一个寡情薄义只会留下同伴的人相比,毛驴只觉得大爷我就是那义薄云天的大侠士,是真正能令天下英雄都衷心敬佩的大侠士。只可惜,毛驴现在还是毛驴,所以在看着李尧时,毛驴很生气很生气。
如果每次的每次你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要载着一个人,而偏生这个人每次都会因为自己的一丁点的烂事儿就抛下你,而且最终在自己找到这人的时候,这人却是一副笑嘻嘻全然没有愧疚的样子,你能不生气吗?
大概一般的人都会生气吧,更何况现在的当事者是一头脾气倔强的大爷毛驴?
鼻子猛地呼吸着气,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尧那狼狈的样子,毛驴冷笑道:“好小子,叫你见色忘友,叫你一身狼狈。”
明明是看着毛驴,李尧却像是没有发现毛驴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没有听见毛驴那讽刺的话语,脸上竟露出了笑容,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的愉悦和身边的人分享的”模样,而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毛驴一边听着,一边冷哼着。
待得李尧说完故事的经历,他竟向毛驴抛了个“哥们我厉害吧”的眼神,说道:“你看你师兄我是不是很有魅力,那姑娘看见你师兄我,都羞得跑了。最终却还是忍受不住自己内心的呼唤,还是要和你师兄我说上两句话才行……多么可爱的姑娘啊……”
这样说着,李尧已经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了。看得毛驴是哭笑不得,在心里暗骂着:蠢货,蠢货,最终都忍不住真的喊了出来。
“蠢货,人家在利用你,还不知道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蠢的人啊?都无知到了让人无语的地步了。蠢货。人家要是真喜欢你,为什么还会对你动手?蠢货。蠢货啊。大爷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蠢货?”
一边这样说着,毛驴用力地摇起了驴头,看着李尧的眼睛满是鄙视。
“shit。你才蠢,你才是一头蠢驴。骂是情打是爱,难道你不知道吗?蠢驴。哦对了,你就是一头蠢驴,又怎么可能知道人与人间的情感?”
瞪了眼毛驴,李尧脸上不禁露出了怒色,而后冷笑着讽刺道。
再接着,一人一驴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对骂,又将气氛闹到了不打不休的地方。
……
森山中,虽有满眼绿色,虽有满林鸟鸣,但也有泥泞土地,有树叶尖上不时滴下来的水珠,好不烦人。
当然,坐在毛驴之上的李尧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脚上沾满了泥土的人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可以不开心的?
而作为受苦受难的千万头驴中的一驴,毛驴更是满腹牢骚,恨不得和背上之人翻转过来,从而发起了白日梦,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变成了一翩翩公子,而身上那人则成了自己胯下的毛驴。一时间,毛驴竟又不再生怒,开心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就在两人越加的靠近村子的时候,一股并不怎么出奇的风飘了过来。
这阵风并没有吹得树枝乱摇,更没有让人感到彻骨冰冷。
但是一人一驴却感觉到了异样。
毛驴停了下来,鼻子用力地吸着空气,仿佛它就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猎狗,仅凭空气中的气息,并可判断前方发生的一切。
“刚刚你不是说有那么个家伙说了那么一些话?”
李尧默然点头,眼睛向着村子的方向看去,神色也变得认真了许多。
“那么,会不会是真让你说中了?”
李尧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那么会不会真可能……”
毛驴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乎,毛驴便加快了脚步。
……
时间回到李尧坐着毛驴离去之时。
此时,院子内已经恢复了平静,静得连一片桃花坠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斩魔人正对着桃树,眼睛闭着,双手紧握着那柄大剑,大有一副剑客出剑前凝神静息要发出雷霆一击的架势。
一旁的村长、六儿和老秀才,不免也跟着平息静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斩魔人看,神色即紧张又认真。
刚刚斩魔人已经说了“不惜损耗自己的功力,也要摆平这件事”,那么穷尽一人数十年功力的一击,又会是何等的惊人?又会有什么异况发生哪?
沉默了数息后,斩魔人动了。
站在一旁的三人没有看清斩魔人是如何出的手,待得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那一声巨响吓倒在了地上。
再回看那斩魔人。
只见其单手按剑在地,身子弯曲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微微泛白,似是刚刚的那一剑真已经耗尽了他多年修炼而来的功力。
一旁的三人一时间似是都不会动了,像是被人点了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位。
待得片刻过后,待得斩魔似是很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时,村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高人……事情……事情是不是搞定了?”
斩魔人看了眼自己的大剑,眉头是皱着的,眼睛里的凝重得似是有千斤,似是压得他都直不起身子了。
而后斩魔人竟咳嗽了起来,待得半刻后,空中才传来他那似是瞬间干咳的喉咙发出的沙哑的声音。
“没……没事了,哪怕它是地狱的恶鬼,耗费了我十年的功夫,它也……”
这样一边说着的斩魔人,心里却是在偷笑,想着:这次那白花花的银子要是不能把我压垮,以后老子还……
斩魔人心里的话和说出来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定在了原地,脑子不会思考了,身子不会移动了。
同一时间,一旁刚要站起来、身子还半弯着、眼睛里满是希冀的花火的村长,也定住了。
不止是斩魔人,不止是村长,正抱着李尧换下来的衣服向着家里跑脸上满是幸福的小草,已经一脚离地正准备蹦跳起来满脸兴奋的嫣儿,苦闷地低着头在采摘着桑叶的虎子,连同整个村子的人都定住了,像是定格在画卷上的风景一般,像没有风时天上的白云一般,就这样定住了。
一切是这样的怪异,却又没有任何一丝怪异的气息溢出,就像是兔子饿了要吃草一般,就像是狼群发现了猎物会紧追不舍一般,就像天黑了要下雨一般。是这样的顺理成章,是这样的水到渠成,然而一切却依然还是这样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