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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攻打府谷(上)

话说周俊所部马匪经过了几天的养精蓄锐后,都已是精神抖擞。初六日一早,时下东方既白,众人已开始整装上阵,奔着府谷的方向而去。周俊的山寨位于榆林境内,一路向北,穿过相邻的神木县,便可抵达府谷,所经之地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此地行动的真实动机,只有黄公羊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连性格鲁莽的三当家的穿山甲也蒙在鼓里。此前据周俊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周边的匪帮和流寇已经大有所动,陆续开始向神木县涌动集结,攻打府谷之事已然不假。

周俊所部一共只有三百二十六人,且除了简易的马刀,并无更充实的装备,他们所具备的优势,仅仅是每人一骑,机动性极强。按周俊的话说,这些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唯一本钱,现在他就要拿这本钱作赌注,来搏个翻身。

马匹原本是不够的,但前几日和五大哨的对抗中,众匪又缴了数十匹马,目前勉强能做到人手一匹了,对这些马来说,能够上场打仗无疑是幸运的,如若不是这样,几天后他们便会成为这帮饿晕了头的马匪们的口中之食。

而对于马匪们来说,此刻更重要的,是诱惑和仇恨带来的高昂斗志,因为平日里受五大哨欺压太狠,此次奇袭五大哨,就算不能将其连根端起,也要抢它的粮、夺它的银、睡它的女人!受当下种种境况所迫,这样的队伍,动员起来容易得多了,带着这种斗志,三百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向着西北的方向开去。

清晨的曙光冉冉升起,照亮了广阔贫瘠的三秦大地,沿途饿殍满布,惨象环生,周俊看到此景,也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可是,他的心里却异常清楚,如果自己今天不走出这一步的话,那么自己在这个时代,不但没有任何前途,而且很快就会变成路边饿殍,横死在贫瘠的山间。

此次奇袭,周俊下了很大的决心,临行前,他命令手下的马匪们烧毁了自己的山寨,每人只带一匹马、一把刀和两天的干粮,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周俊的这番气魄,连手下那些平日里杀戮成性的悍匪都为之震惊了,无不对周俊的自断后路之举感到惊恐,但马匪们很快便释怀,因为他们就算没有周俊的现代头脑和意识,也懂得一个道理: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的地方,要想活下去,只有拼命!

所以,周俊毁掉了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以用来逼着所有人去拼命,争取更大的利益。当然,他毁掉的一切并不包括那个叫素兰的美丽女人,他将这个女人安顿在了山下一户朴实的猎户夫妇家中。他也想到过这个女人会逃跑,但是这对周俊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没有欺骗自己。周俊承认自己对这个美丽女人是存有好感的,而此时,他正是把宝押在这个女人身上的,确切地说,是把宝押在女人告知他的那个消息上。

此次行动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能够达成袭击的突然性,自己的这帮马匪平日里在刀口上讨生活,战斗力并无多大问题,混进鱼龙混杂的流寇之中进城,也应该不是难事。这一步险棋的关键就在于府谷城内的偷袭。为此,周俊这几日与黄公羊等心腹作了很精密细致的研究讨论,以确保获得最大的成功几率。

临行前的准备还包括,当地的地形勘察,周俊那份详尽的地质勘探图帮了他的大忙,他和众马匪在地图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去处,那里是一处山谷,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们根据地图设计好了路线,只要府谷抢粮成功,顺着路线直接潜进深山,便可暂时高枕无忧。

只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原本安宁静谧的大地上,变得喧闹起来。四周烟尘四起,人头攒动,只见无数人手持柴刀、锄头、叉、木棍等物,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一样,极速地向前奔流,很快滴,这些人群便攒到了一起,汇成了一条条长蛇,贪婪地望着北方,疯狂地涌动着。四周人吼马啸、声音撕裂长空,大地都为之震颤。

“二当家的,这阵势……!”周俊手下的马仔二麻子一看这场景,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哆嗦地对周俊问道:“这是甚状况,咋这么多流寇咧?”

周俊面色凝重,没有吱声,一旁的黄公羊轻声对周俊道:“二当家的,看来消息不假,这是流寇在集结,从方向上看,正是奔府谷而去啊!”

“怎么不见五大哨人马出动?”周俊眉头一皱,急忙问道,这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因为府谷县就算不是城高墙厚,但毕竟是大明的正规军驻守,而且既是粮草囤积之地,定然设有重兵,而眼前的流寇虽然人山人海、声势浩大,但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快速攻下府谷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而府谷县位于三省交界处,北抵长城,流寇一旦攻城,相邻的宁夏兵、甘肃兵、山西兵势必快速增援府谷,而宁夏兵之贺虎臣、甘肃兵之王承恩,一向为流寇所惧。此次行动一旦有失,自己一行人将断无退路,后果不堪设想。

黄公羊回道:“这是五大哨的一贯做法,攻城掠地,必先怂恿其它流寇为先锋突击,自己尾后,而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既可夺城抢攻,又可削弱其余贼寇之势。”

周俊听罢,狠狠地咬牙骂了一声,流寇中的大多数,不过是无数贫苦百姓,为了逃避被饿死的命运,无奈而义举。而陕北悍匪五大哨,实则一群是食不吐骨头的残忍卑劣之徒,叛国欺民,着实可恨。

而当下的问题是,如果按着五大哨的部署,周俊部势必在攻城过程中损失惨重,到时候即便是偷袭,也不会有太大的胜算了。

看到四周的场景,周俊部马匪中也呈现出了些许的骚乱,他们原本以为是跟着二当家的端五大哨老巢的,现在的情形明显不是这样了,而其中有些人早已经看出来势头不对了,但又没敢言语。

三当家的穿山甲已然憋不住了,上前就对周俊道:“这不是五大哨贼窝的方向,你是想做甚了?”

周俊淡然一笑,道:“趁贼势众,攻打府谷,抢钱抢粮抢娘们!让弟兄们逍遥快活几天!”

周俊的言外之意,便是攻打五大哨老巢风险是极大的,很多弟兄会有去无回,不如让兄弟们先好好快活一番。当然,他始终没有说在府谷偷袭五大哨是有原因的:五大哨在陕北横行多年,必定广布眼线,保不住自己的队伍里就有五大哨的卧底奸细。虽然没有更好,但如果有,此次行动必定无法成功,周俊在入勘探队之前,是当过兵受过军事教育的,他深知拼命的前提是整个计划方向正确且没有漏洞。

穿山甲一听原有的计划又变卦了,心里虽是不爽,但他一向服二当家的,唯其马首是瞻,比对大当家的都忠诚,所以周俊发话,他便没有辩驳,当下一把揪过一旁的二麻子道:“贼娘的快点,传二当家的话,攻打府谷,破城让兄弟们好好逍遥快活一阵!”

二麻子眉尖一挑,立即屁颠屁颠地把二当家的“新决定”传递给了众马匪,马匪们听到这个新决定,都没有表现出排斥,纵然报仇泄愤事大,但毕竟是脑袋绑腰带的事情,能够在这之前好好放纵一番,这种好事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在他们看来,流寇人多势众,掺在他们其间攻打府谷,比用三百柄马刀端五大哨老巢所冒的风险要小多了。

众马匪既已安抚,周俊便对黄公羊问道:“此地距离府谷还有多远?”

黄公羊如实回道:“回二当家的话,此地已是神木县北,不出半个时辰,便可直抵府谷县城!”

“很好!”周俊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马鞭道。此刻他正考虑是否要放慢行进的速度,等候此次进攻府谷的主力五大哨的到来。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有一骑驰过,接着忽而猛地转向,马上一彪形大汉猛一拉马缰,烈马前腿跃起,继而长嘶而止步。

那大汉扫了一眼周俊的马队,忽地从怀中取出一柄虎符,声若洪雷般道:“奉神一魁大帅令,所有马队当为先锋,速速攻取府谷,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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