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截至目前,对于百药坊而言也许还只是一个开始。现在所有的战斗都还只是在总坊的外围进行,在这之内,包含着百药坊总坊核心地带的八小门尚未有战火波及。栾寻道等几乎所有百药坊的核心人物都聚集在这里,事发突然让这些人根本来不及前往四大门,只得将核心战力先布置在八小门这边,再一起想想办法,看能否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
这八小门分别是石斛门,雪莲门,人参门,首乌门,茯苓门,灵芝门,虫草门和苁蓉门。八门按伏羲八卦阵列排布,与周围的阵法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防御阵式。彼时栾寻道领着百药坊的诸多核心人物,站在石斛门外,待清点人数之后,他不由皱了皱眉头道:“焦云隐人呢?不是让他赶紧回来吗?”
“回坊主,焦长老听闻有人进攻清泉门,已率领门中高手前去支援。”一名负责汇报的弟子回答道。
“哼!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栾寻道冷哼一声。
“焦云隐向来如此,坊主还请莫要动怒。”说话的是之前坐左排第三位的那位老者,也就是百药坊的大长老。他在众人中扫视一眼,最后对樊戈豫说道:“戈豫,你现在去通知昆九,让他即刻启动药尸计划。还有,通知蝶剑门的施骋,让他将三百鬼怪门剩下的还活着的门主全部领来。”
“喏!”樊戈豫拱手一礼便离开了。
大长老接着又下达了好几条命令,将几名长老又是调了出去。栾寻道就站在他的身旁,听着他调兵遣将,一言不发。从这里可以看出,栾寻道对他的这名大长老可是充分的信任。
雨下下来了,石药门的战斗终于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漫天飞火在大雨中受到压制,肆虐多时的火劫之阵也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失去了威力。百药坊石药门的守卫已经损失大半人手,此刻眼见得大火将息,还没来得及庆祝,一旁静候多时的越海神教洪水旗掌旗使水上漂立即下令全旗进攻。数百洪水旗旗众手持喷水枪,飞水雷,朝着石药门战场上人群密集的地方发动猛攻。这些水枪水雷中都装有剧毒药水,药水融入积水中,毒性扩散,凡事皮肤接触到毒水的,不出一刻即会全身溃烂而亡。这些洪水旗的教众还释放出一种毒烟,毒烟极易溶于水,在这暴雨之中更是威力大增。只不一会儿,石药门一带便是惨叫声连连。贺文锋一人独战边贾二人仍占上风,可他一心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眼见得短时间难以取胜,这会儿又看着双蛇教弟子在石药门的战役里损失惨重。他自觉无颜再回去面对殷教主,忽然暴吼一声,金蛇咬刀上的真气气息大盛,猛地震开贾成宇,而后迎头一刀,直朝着边不刃脑门砍去。
边不刃脸色大变,金蛇咬刀上的气息之强,连他这等高手都觉得胆颤。此时他退无可退,只得全力催动身上真气,飞龙牙交叉着举过头顶,暗吼一声,便欲强行抵住贺文锋的长刀。
“贺文锋,你这个疯子!”贾成宇眦目欲裂,顾不上消耗掉贺文锋刚才那一刀强行击入他体内的暗劲。脚下一蹬,乘着贺文锋攻击边不刃背对着自己的时候,银蛇咬刀高高举起,直接斩向了贺文锋的后背。
然而就在贾成宇的这一刀即将砍在贺文锋背上之时,贺文锋忽然又大吼一声,身子毫无征兆地凭空急转,反而一刀斩向了贾成宇。他这一刀有点类似于古时战场上的拖刀计,先是背对敌身,等对手自以为是地杀上前来,忽然发难,以自身为轴转身横劈一刀,贾成宇看样子似乎是跟贺文锋师出同门,连使用的刀法都相差无几。可贺文锋忽然使出的这一招,他却是从来不曾见过,待他见着刀锋想躲之时,金蛇咬刀早已划过他的腰杆,惨叫一声,即刻毙命。
又是一声闷哼,却是边不刃趁着贺文锋击杀贾成宇的时候,一拳打在了贺文锋的后心上。他彼时他拳上还带着飞龙牙,这一拳下去,贺文锋虽在紧急关头避过了心脏要害,却仍然被边不刃这凌厉的拳劲震断了心脉。想到贺文锋一生叱咤江湖,也算是一名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汉子。边不刃刚才决定跟贾成宇联手,尽管他心中瞧不起贾成宇的为人,可在门派间的利益面前,他终究是选择了以多欺少,乘人之危。现在贺文锋已是将死之人了,边不刃手段虽狠,心中却又有些不忍。敌我相对,有时是会产生这种惺惺相惜之情。奈何他二人身处不同的两个阵营,无分对错,只是各为其主。
然而就在边不刃心生杂念的这一瞬间,他忽然心中一跳。只听贺文锋一声大吼,全身真气似在最短的一瞬间爆发出来,竟将边不刃的飞龙牙从体内震出。
为等边不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贺文锋猛地转身,当着边不刃的面,将金蛇咬刀插入自己的心脏。这一招唤作“葬蛇吟”,是殷昌平创出来的一门可以与敌手同归于尽的绝技。先前仙蛇岛上殷建平就用过这一招,而贺文锋估计是因为备受殷昌平的赏识,所以连这殷氏都独门绝技也会使。边不刃反应奇快,身子在刹那间就朝后暴退了一段距离。然而这“葬蛇吟”既是殷昌平所创,自不是边不刃这种境界的高手能够躲得了的。贺文锋猛地一张嘴,口中一道血剑激射出来,正中边不刃的胸口。血剑上诡异的真气在那一瞬涌入了边不刃的经脉,大肆肆虐一番之后,边不刃便面容扭曲,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眼见得也是活不成了。
贺文锋在射出最后的血剑之后,身上的气息也变得紊乱不已。他的右手虽然依旧紧紧握着金蛇咬刀,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将它拔出来。他朝着边不刃看去最后一眼,而后者似有同感,也朝他这边看来。两人相视一阵子,忽然同时大笑起来。那些还没死的人疑惑地看向这边,谁也不知道他俩在笑什么,只看着这两个坚毅的身躯,在风中一阵摇摆之后,终于慢慢倒下……
另一头,樊戈豫施展轻功,很快就来到了百药坊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屋跟前。这小屋虽说不上破烂,但从它陈旧的外表来看,这屋子放在这里也很有一些年头。樊戈豫感受了一下周围无人,闪身进入屋内,随手开了屋子里的阵法机关,又在墙壁的一块砖上轻轻一按,地板随之震动,露出一条黝黑的暗道。樊戈豫再次警惕地环顾了四周一遍,这才翻身进了暗道。而暗道便在他背后关上,四周的一切也都恢复了正常。
却说樊戈豫进了暗道,四周虽暗,可对于他这种高手来讲,看清道路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是这种他非常熟悉的地方。只是他这时脸色稍微变了变,心中隐隐有种不寻常的预感,却又说不清问题出在了哪里。
“是我多心了吧?”樊戈豫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反常之处。想到百药坊这会儿正是危急关头,他便不再犹豫,径直朝里边走,一直走到最里边的两扇青铜大门跟前停下,而后在外边朗声道:“坊主有令,昆长老速速出来领命!”
没有回应,樊戈豫又连着喊了两次,依然没人回答。樊戈豫面露疑惑之色,按理说这时候昆九应该是在里边,按照百药坊里的规矩。若是有人在里面炼制丹药,在未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外人是不可以直接闯入的。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樊戈豫又等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推开了门。
铜门里边,是一个炼丹房,在几排散发着微弱火光的油灯跟前。有一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儿,那背影樊戈豫肯定认得出,正是昆九。
还未等樊戈豫开口说话,昆九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丹房重地,樊长老竟然擅自闯入,可是不曾将坊规放在眼里?”
樊戈豫一愣,他感觉到昆九今天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对。不过他并未多想,而且这会儿他也没有退路了,脸色一横,直接喝道:“昆长老,坊主命你即刻激活药尸。”
“激活药尸?”昆九转过身,“药尸还未彻底炼成,此刻激活,能发挥的威力不过七成。坊主怕是等得急了吧!”他说着微微一笑:“几十年的时间都等了,何必在乎这一下子。就麻烦樊长老回去禀报坊主,说是等下一个十五到了,昆九必将激活全部药尸,让他们的实力发挥到极致。”
昆九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樊戈豫不是寻常人,这会儿他已经确定昆九必然是有问题。此时他不想和对方打嘴皮子,干脆说道:“昆九,别的我不想多说,只问一句话,激活药尸,你从还是不从?”
“坊主手令呢?”昆九冷冷地问道。
“没有手令,现在外边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坊主跟本没有写手令的时间。”樊戈豫说话间已有点剑拔弩张的气焰:“现在我就是代表坊主来下令,立即开启药尸计划!”
“我要不从呢?”昆九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樊戈豫脸上杀机毕现,脚下一动就朝昆九杀了过来。昆九双手从后往前朝中间一聚,两股凌厉的袖风扫过身后的几排灯火。将那火势带得瞬间涨起,从两边汇到中间,又朝着樊戈豫冲来的方向烧了出去。
两人随即交手几招,樊戈豫寻个机会与昆九对上一掌,一起退开。这时樊戈豫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奔雷掌,原来是华山狂雷派的弟子,藏得可真够深!”
“是你们发现得太晚!”昆九冷笑一声,“现在不妨告诉你,在下姓甘,名讳上琛下昆,乃是华山狂雷派第二十九代弟子。今奉现任华山掌门之命,在此恭候多时。”
“甘琛昆?原来是先前的华山弃徒。”樊戈豫冷笑一声,他当然听过甘琛昆的名号,“当年你被华山狂雷派前掌门逐出门墙,流落江湖,是栾坊主收留了你,让你有了今天这番成就。而如今,你却是要背信弃义,为了那个抛弃过你的师门,与整个百药坊为敌。”他说着一指指向甘琛昆,大声质问道:“甘琛昆,你良心何安?”
“良心?原来你们也有良心!”甘琛昆冷哼一声,“我只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这些人炼制药尸,残害百姓,天地同诛!”
“你——”樊戈豫一时气结,也不多话,右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条赤铜色的九节鞭来。甘琛昆看得真切,脚尖朝后一钩将那插着油灯的铁架子推至身前,右手从铁架中抽出一把宝剑,接着又一脚将灯架踢向樊戈豫。二人在这一片狭小石室中缠斗,将周围的灯架兵器架之类的东西搅得乱七八糟。樊戈豫想着自己还有其他事情,不宜在此地与对方缠斗,随手一鞭甩开甘琛昆的剑锋,接着转身便要夺门而出。岂料甘琛昆早就料着他这一手,反手一剑将一旁的一根铁链斩断。樊戈豫施展轻功,眼见就要来到门边,却见门上落下一块巨石,先他一步堵在了大门之上。
“昆九,这是你逼我的!”樊戈豫见状大吼一声,身上气息突然暴涨,竟是不顾一切地施展起禁法来。他在这里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药尸激活这方面可能还得请坊主大人亲自过来处理;蝶剑门那边尚未通知到位;最关键是越海神教的人随时都可能杀进坊内的核心区域。只是现在他根本脱不得身,不是他不知道拉回断龙石的开关在哪,而是甘琛昆守在这儿,他根本就没机会去打开开关,自然也就不可能有机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