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看着两人惊得不发一言,半晌才支吾道:“只是家中父亲有兴趣,所以略懂皮毛。”
“光凭茶香便能知晓这许多,着实不易了。来,坐这。”女子将腿从窗台上拿了下来,朝着桑枝招了招手。
桑枝犹豫了一下便福了福身说:“多谢小姐。不过我现在风尘仆仆,不好脏了坐垫。”
“瞧,还是个懂礼数的,”女子从飘窗上下来,莲步轻移走到桑枝面前,温和地笑道:“如此拘谨做什么。这坐垫本就是给人坐的,若是人人都担心脏了它,那还要坐垫做什么?”说着便把她拉向了飘窗处坐下,说:“半步多里没有什么小姐公子的,我叫凤卿卿,你若不在意便唤我一声卿卿姐便是。”
“卿卿姐。”桑枝乖巧地应声道。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方才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吓坏了?你现在累不累?”凤卿卿连珠炮似的吐出一串话来。
桑枝呆了一会才笑说:“我叫桑枝,卿卿姐唤我阿枝即可。方才确实生死一线,不过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凤卿卿安心地抚了抚胸口。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聊下去?阿枝跑了这许多路,一定已经累了,不如快带她去洗漱歇息吧。”卫宿离好笑地打断了凤卿卿仍欲追问的话。
“是了,瞧我这脑子,”凤卿卿拉着桑枝起身,对僧人和卫宿离说:“我这就带她去洗漱歇息了。”
桑枝望向飘窗处的两人,只见卫宿离笑着点了点头。而僧人仿佛惊醒一般,眯了眯桃花眼道:“带小美人儿上楼吧。”
桑枝闻言仿佛被雷劈中愣在原地,随凤卿卿将她带向了三楼。走完二楼时,她如忽然惊醒般看向凤卿卿,问道:“卿卿姐,楼下那位大师是不是喝醉了?”
“他呀?别管那个秃头,他就是那个德行。”凤卿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话间,便来到了三楼,凤卿卿将桑枝领到了房间前,笑说:“这是今日仓促整理出来的,先凑合睡着吧。”说罢,便推开了房门。
桑枝往门内看去,便知凤卿卿所言实在客气。一眼看去是一张秀气的圆木桌,上面摆放了描绘着山川河流的整套茶具,还有一瓶新鲜的百合。抬脚进门后向右看去,是一张大床,床上的铃兰床帐清新宜人,枕边还放置着安神香囊。床的右边是一个大衣柜,左边靠窗挂有一盆吊兰,则摆放着一张美人榻,临窗小憩倒不失为一项乐事。房间左面挂着一幅极大的仕女图,书桌上文房四宝俱全。角落处用屏风隔着浴盆,热气缭绕。
“怎么样,还喜欢吗?”凤卿卿坐在床上,拍了拍被子。
“这实在是太好了,我很喜欢。”桑枝欣喜地说道。
“喜欢就好,热水已经备好了,衣服在衣柜里。你洗漱完就休息吧。”凤卿卿起身走向门口,对桑枝细细嘱咐道。
“好,卿卿姐也早点休息。”桑枝向凤卿卿福了福身。
凤卿卿笑了笑说:“日后不必那么多礼的。”走出门后,转身顺手将房门关上。
看凤卿卿两人上楼后,卫宿离坐到飘窗上为自己沏了一杯茶,问道:“了然,东家去哪了?”
僧人朝嘴里灌了一口酒,桃花眼眸中氲氤着雾气,答道:“也许和炽云去后院埋酒了。”
卫宿离点了点头,细细品着茶。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有趣啊有趣。”说完了然便醉了过去。
一夜好眠。桑枝起得比往常晚了几刻钟,一睁开眼便是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整个屋子都变成了金黄色,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起床后,将长发用一根碧烟罗编成一束利落的辫子,换上淡黄的衣裙,看上去如夏日里一朵清新的娇荷。她走到窗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后发现窗外是半步多后院的景色。
没想到,竹林中居然有一片桃花林,给这苍茫的碧色缀上了一点艳色。桑枝双手托腮入迷地看着这片芳菲,一阵清风吹来,心中浮上了一丝疑问:如今是盛夏九伏,有桃林也早变成桃子了,怎么还有满树的桃花呢?
百思不得其解时,偏头间竟发现林中一个玉身长立的男子。他长发未束未绾,顺着优美的肩线倾斜而下。白色衣襟微敞,露出精致锁骨半抹,仿佛远山上隐隐约约的雪色。他仿佛是桃花林中孕育出来的精灵,可又觉桃花较他太过艳丽。倒真正像是这翠色竹林的化身,清灵淡然。只一个侧影便让人移不开眼,岁月静好罢了。
桑枝怔怔地望着男子,脑海中只勾勒着此人的身影。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侧头望向了桑枝处,又好像望着那片瓦蓝的天。一阵清风吹来,衣袂翻飞时,竟有种踏云而去之感。“啊!”桑枝轻呼一声,忙蹲下了身子。蹲下后才觉得不妥,心想道:“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慌什么呀。”思罢,便重新站起身,手搭窗台探出身张望时,桃花林中却没了那人的身影。桑枝心里不禁划过一丝失落之感,匆匆一瞥也未看清他的容貌,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