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生活,对刘柳和白荷来说,是幸福的。两个月的带薪婚假,是童总特批给白荷的。然而,这甜蜜的日子依然是那么短暂。
刘柳和白荷,先回了白荷的老家。拜望白荷的父母。在答谢了前来贺喜的亲友之后,刘柳看着倒卧在床的白荷父亲,和疲惫不堪的白荷母亲,还有不停地忙这忙那,眷恋不舍的白荷,刘柳决定放弃,原本出去旅游的蜜月计划,留下来和白荷一起照顾他的父母。
想起自己离世的父母,刘柳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拿了出来,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白荷的父母。他开始四处打听,能够治疗白荷父亲的医院。蜜月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在白荷家破旧的小院里,很快的结束了。
白荷要去工作了,看她那牵肠挂肚,难舍难离的样子。刘柳决定拿出所有的积蓄,戴上两位老人,去打听好的几家医院,为白荷的父亲去治病。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刘柳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白荷的父亲,只是从过去的无意识状态,变得能看到东西,能说几句话了。但还是需要昂贵的药物维持。
这些贵重的药物,在白荷的老家是买不到的,为了白荷父亲治病需要,也是为了照顾好两位老人,刘柳把他们接到济南,把自己窄小的屋子,隔成两间,将两位老人安置下来。
这一段时间,是刘柳,白荷最幸福的日子。虽然家里是那么的拥挤,脏乱。
每天到了白荷下班的时候,刘柳都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接她,白荷坐在颠簸的车座上,把头紧紧的贴在刘柳的背上,心里是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渐渐地,沉重的负担,让他们开始入不敷出。白荷不得不在工作之余,接一些打字之类的活干,勉强维持着家用。刘柳也在画廊找一些活干,但他家里的空间太小,无法让他作画,他只能到画廊,在哪里接一点活,由于画廊的生意也不是很好,收入也十分可怜。
每天,白荷在单位忙完工作以后,还要在下班后,用单位的电脑做一些,从外面接的活,这样就会走的晚些。时间长了,单位的看门人就很不高兴,有一天,刘柳等到很晚也不见白荷回家,就急忙去找她,见白荷被锁在单位的大门里了。
于是两个人东拼西凑的借了点钱,在科技市场,买了一台旧电脑。总算能让白荷在家里做一些事了。
看着白荷日夜不停地忙碌,渐渐消瘦下去的样子,刘柳感到无比的难过。
为了减轻妻子的负担,刘柳四处打听,可以挣的多一点的工作,瞒着白荷,刘柳终于他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一个往广州送活禽的工作。
每周他都要去广州一次,一次一千块钱,他得和那些活禽们,呆在一个闷罐车里,负责给这些活禽喂水,防止他们因为长时间运输渴死。由于铁路有规定,闷罐车里不允许有人,所以每次,刘柳都得先偷偷的钻到车里,直到,到达广州他才能出来。
虽然每月,可以有近四五千块钱的收入,可以缓解家里的经济状况。省吃俭用的,还给白荷买了新的电脑,但刘柳的身体,却受到了极大地伤害。
呆在闷罐车里,活禽的屎尿味,充斥着整个空间。乱飞的羽毛碎屑,和臭味一起,毫不留情的挤压进他的肺里,每次到站,刘柳咳出的痰,擤出的鼻涕中,都是这些东西。
就这样刘柳坚持着过了一年,严重的尘肺病,就开始威胁到他了。发货的老板找到刘柳,劝他另找一份工作,这样的活,没人能干上一年的,但刘柳,却不愿放弃这份工作。
刘柳的工作干的很出色,老板也不愿轻易的换人,就答应了他。
童总知道了白荷被门卫,锁在单位的事后,非常的气愤。不久就将门卫开除了,同时童总也了解到,白荷的生活也许遇到了困难。
这天下班后,童总和郭总来到白荷的家里。刘柳去了广州,白荷很不情愿的,装出热情的样子,接待了他们。白荷的妈妈听到白荷,介绍是她的经理来看他,忙不迭的端茶倒水的忙前忙后。
童总一进到这所低矮的小屋,就被里面潮湿的,带着一些骚臭的气味,熏的一皱眉头。童总先到白荷爸爸的病床前,询问了一下病情,接着对白荷说起了门卫的事,告诉她门卫被开除了,让白荷有什么需要。公司都会支持。白荷连忙表示感谢,并说自己不用再麻烦公司了。
看着低矮拥挤的小屋,童总忍不住叹了口气,向郭总询问,公司还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闲着,郭总点头说是,童总就对白荷说,让她搬到哪里去住。
白荷谢过了童总,婉言谢绝了童总的好意。
童总让白荷在考虑一下,就和郭总走了。
把童总送到院外,看着他们驾车离开,白荷妈就开始埋怨白荷。他责怪白荷为什么不接受童总的好意,那可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啊。白荷不想多做解释,推说自己有事,就躲到自己的隔间里,坐在电脑前忙起来。
凭着女人的直觉,白荷妈,察觉了童总对白荷的那份情意。
一直以来,白荷妈,对刘柳这个女婿都非常满意,甚至是非常感激。在这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女人看来,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但自从见到童总以后,她的想法一下都变了。童总英俊潇洒的外表,显赫的地位,无尽的财富,是刘柳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若是自己的女儿嫁了他,那自己老头的病,就不用发愁了。至少也不会像刘柳那样,整天忙得不回家,也让自己的女儿受苦受累。在说将来,想到将来,她不由得看了看,倒在病床上的自己的丈夫……
她决不允许,自己疼爱的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从这以后,白荷妈妈开始对刘柳挑剔起来。时不时的找一些麻烦,絮絮叨叨的吵半天。
憨厚的刘柳并没在意这些,他认为,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是这个样子。
这天刘柳和往常一样,又押着货来到广州。交完货,刘柳就躲到站台外货场里,大声的咳嗽,把一口口的浓痰吐出来,费力的呼吸着。
眼前时一串串的金星乱冒,刘柳无力的靠在货箱上,微闭起双眼。
一串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刘柳不由得抬眼看去,只见一位美丽的女孩,正朝他走来,那身影,容貌竟是那么的熟悉。仔细一看,刘柳大吃一惊,来到竟是仙儿。此时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刘柳只好低下头去。希望仙儿不要认出自己。
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仙儿已经来到他面前,刘柳把头低的更低。
来的正是仙儿,高中毕业后,仙儿没心思考大学,就跟爸爸借了些钱,开办了自己的小公司。由于她聪明,灵秀,还很勤勉。公司越办越好,今天她就是来货场看货的。
大概是被刘柳身上的臭味熏到了,仙儿走到刘柳的面前,不由得向旁边闪了一下,皱起眉头看了刘柳一眼,又向前走去。
正当刘柳轻轻地输了口气。刚要放松下来的时候,仙儿竟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刘柳。刘柳本以为仙儿走远了,本能的想看一下仙儿的背影,刚测个脸来,就看到仙儿再看他,刘柳连忙背过身去,但是晚了。
仙儿大叫一声:“刘柳哥。”就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刘柳赶忙躲避着说;“仙儿,别过来,我身上,身上很臭。”
仙儿哪管这些,一下就扑到刘柳的怀里,哭起来。
刘柳只好呆呆的站着,任仙儿在自己的胸前哭着。
好一会仙儿才停下来。用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仔细的看着刘柳。
刘柳比以前瘦了很多。脏乱的衣服,无神的双眼。还有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仙儿看了一阵阵的心痛。
不由分说,仙儿拉起刘柳,走向自己货场外的小车。
仙儿把刘柳领到洗浴城,吩咐那里的服务员,照顾好刘柳,并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自己则开着小车到货场办完事,又赶到商城给刘柳买了新衣服,就回到洗浴城等着刘柳。
刘柳真是太累了,勉强洗完澡,就在洗浴城休息室里睡着了。
从早上一直睡到中午,他才醒来,穿上服务员送来的,仙儿给他买来的衣服,这才知道,仙儿早把他原来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刘柳苦笑了一下,来到外面。
仙儿还在客厅里等着他,一见他出来就迎上前来,温柔的问道;“休息的还好吗?”
刘柳点点头,仙儿拉起他的手说;“饿了吧,走咱去吃饭。”
经过这一阵休息,刘柳的精神好多了,肚子也确实饿了,他知道仙儿的脾气,也不能推辞,就跟着仙儿去了饭店。
两人吃着饭,仙儿问起来刘柳的近况,刘柳只是说自己和白荷过的很好。仙儿又问刘柳最近又画了什么作品没有,刘柳就像被饭噎住一样,立刻呆住了。他背过头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把吃下的饭全都喷到了地上。
仙儿赶忙过来为她捶背,惊慌的问;“刘柳哥你怎么了?”刘柳一边咳嗽,一边拿起餐巾纸擦着眼睛,掩饰着自己。边说:“没啥,就是有点感冒,很快就好。”
其实仙儿的问话,就向一把钢刀,插进他的心里,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动画笔了,这对刘柳来说,就向丢失了自己的生命,那种痛是无法讲述的。仙儿的一句问话,让他久已麻痹的神经从新开启。
其实聪明的仙儿,早已看出了这一切,只是不能说出来,她也只能默默的背过身去,擦着自己眼角滚出的泪水。
告别了仙儿,刘柳回到了济南。
像往常一样,刘柳先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用力的咳出憋在肺里的浓痰,等肺里感到好受一些了,他才从新站起来往家走。
天已经很晚了,仙儿的话还在刘柳的心里,针刺般的难受。但想着自己可爱的妻子白荷,刘柳心里一下爽快了许多,为了她,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心甘情愿。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为妻子,岳母,岳父。精心买来的一些礼物,想着妻子兴奋的样子,刘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刘柳走进院门的时候,听见了自己屋里,传出一阵吵闹,刘柳不由得一惊。赶快走到屋门前,这是才听清,是岳母自己在大声的吵闹。
岳母的声音很大,隔着门刘柳听的很清楚。“你怎么那么傻,当初嫁给这个穷小子。你看看人家童总,一来就送你一套房子,要是你嫁给他,你妈我也不会跟你在这里受苦。你看看你,上班下班都在拼命的忙,都瘦成啥样了。我看你还是早打主意,离开这穷小子,趁童总还没找到媳妇,赶紧嫁给他,也好让我和你爸过上好日子。也不枉我,费心扒力的把你养活这么大。”
白荷没有回答,她大概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唠叨,只管自己用激烈的打字声,掩盖母亲的声音。
但这些话,再一次像钢刀直插刘柳倒心里,一阵呛咳,喷口而出,刘柳连忙忍住,跑出院外,但刚出院门,就忍不住咳出声来。刘柳觉得自己的肠胃,也跟着一阵痉挛,他不由自主的呕吐着。一阵眩晕让他坐到地上。
“刘柳……,”随着一声惊呼,白荷从屋里跑了出来。
白荷一把,把刘柳抱在怀里大声的,惊慌的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刘柳一边压抑着自己的咳嗽,一边说;“没事……没事……,白荷,别着急……我一会就好。”
正说着,一口鲜血,从刘柳的口中喷出,他无力的摊在地上。
借着街灯,白荷清楚地看到了,那一滩殷红的鲜血,她一下惊呆了。但瞬间她就惊醒过来,瘦弱的白荷,此时不知从哪里来到力气,竟然一下把刘柳背到肩上,一边哭喊着刘柳的名字,一边跑到公路上,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来到医院,大夫诊断出,刘柳得了严重的尘肺病,需要安静的休养,再也不能从事任何体力劳动,另外还要有一个良好的空气环境。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才行。
刘柳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白荷回到家里,准备一些刘柳需要的东西,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屋是那么的闷热潮湿,父亲病床上传来的阵阵臭气,让小屋里的空气更加的龌龊不堪。白荷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开始考虑童总给她说的话,为了刘柳,她需要公司里的那套房子。
第二天,白荷早早的把自己的申请,默默的放在了童总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