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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猫有九命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

正午,猫九下山的第十天。

恍恍惚惚在烈日下前行,不见人烟,饥饿,干渴。

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水流潺潺,精神一振,快步奔去。

水声越来越大,转过山脚,果然现出一条大河。

猫九赞叹一声:“嗬,好大的河呀。”

河其实并不特别大,特别的是河上一座大石桥,石桥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大,真正特别的是整条河似乎被人在桥下一刀断开,形成一个小瀑布,桥底水声哗哗,如果有人站在桥上说话,大概要很大声才能听到。

跑到桥边才发现,桥下有几台阶级,小心踩着,下到桥底,捧起水来大喝一口,清凉无比,又捧了几口还是不过瘾,干脆把头扎进河里,如鱼得水。

可惜猫不是鱼,不是所有的猫都会水。

猫九正好就是一只不会游泳的猫。

不知是被人踢了一脚,还是脚底一滑,整个人突然摔入河中,慌张、恐惧……

前一秒还在尽情欢快,后一秒就被推到生命的边缘。

挣扎,翻滚,手舞足蹈,想要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遥远而平静的声音开始出现在猫九耳边:“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猫九害怕自己可能死了,到了师父所说的仙界。

缓缓张开眼睛,听见四周依然流水哗哗,才发现自己还在桥下,只是落水时本在断水上游,现在却已躺在瀑布下方。

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坐起,一摸自己背上,一柄细长的白剑还稳稳插在剑鞘中,才放了心。

突然,桥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急忙起身紧贴着桥墩站住,侧耳倾听。

“邻国相望,老死不相往来,今天也请大家不要越过这条线。”心中一怔,这人明明在桥上说话,声音却好像在自己耳边发出,而且正是刚才昏迷时那个声音,心中好奇,悄悄爬上河岸,探头观望。

只见大桥拱顶立着一个黑汉,黑鞋,黑衣,黑胡,黑脸,唯一不黑的是头顶扎起那一条深蓝色束带和手中一杆亮银蛇矛,矛头所指桥面上,一条笔直横线清晰可见。

再看这边桥头,却整齐列着一百来骑人马,与那黑衣汉子相对而立。

队列前头,为首三骑,当中一将,体型瘦弱,一副公鸭嗓大叫道:“叛国之贼,丞相待你等不薄,不思报效,反背主而逃,今天定要全部斩杀。”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单手提起长矛往地上一插,矛头没入桥面,双手一背,闭上眼睛,悠然道:“我只认得大哥,不认得什么丞相。”

公鸭嗓怒道:“狂贼,有你哭时,一队听令,前攻!”

一声令下,队伍中,立刻排出十八骑,放马朝桥上黑汉疾冲去。

战场上,骑兵本就是冲锋陷阵的前锋,万军之中尚且势如破竹,何况对面仅有一人。

压倒性的气势,如豺狼虎豹一般奔向那人,举枪,立马,为首几骑将要做出那致命一击,那是他们无数次训练的动作。猫九屏住呼吸,一颗心蹦蹦直跳。

突然,那黑衣汉子睁开双目,大喝一声,怒道:“过线!”

话音未落,右手两指勾住长矛末端,蹲身扎步,一拉一放,一声闷响,矛柄正弹中一骑马前胸,只见那骑立刻连人代马飞出大桥,坠入河中,来势汹涌,去势更急。

黑汉自己似乎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效果,大笑一声:“嗨哟,这个才好玩!”

于是紧接着,又是“啪啪啪”几声巨响,一十八骑全部中招,霎时间,桥面上人仰马翻,兵器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大石桥上,似乎成了一个人间炼狱,痛苦,悲惨。

战争岂非本来就是这样?

黑衣汉子却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哈哈哈,还有没有,再来几个。”

猫九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心想这黑衣大汉也太怪了,初见之时还有几分文意,悲天怜人,可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视人命如玩笑的莽夫,人无定性,必是歹人。

心中生出几分气愤,但想到这人武力强大,也不敢贸然出头。

再看桥头这边,公鸭嗓在马上早已坐立不安。他的马通身红色,比骑兵的马高出一截,身上的汗竟是血红色。

“二队、三队……”公鸭嗓正想下令,左手一骑白马上有个女子却冷冷道:“将军难道看不出,他们再去也是送死么?”

女子虽在阵前,却不是将军打扮,一身彩色紧衣,乌黑马尾。

“那你说怎么办?”公鸭嗓额头也冒出了汗,却是最普通的冷汗。

“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去呢,大功一件,就在眼前。”

“这个……这个……”公鸭嗓正无言以对,右手一将,怒喝一声:“食人之禄,尽人之事,大丈夫岂畏畏缩缩?”说完拍座下黑马上前。

公鸭嗓气道:“你……你……”

“将军别生气,文将军就是这个样子。”彩衣女子像安慰一个小孩子般,说着轻轻拍了拍公鸭嗓肩膀。

“哼……”

猫九正想这个红马将军真也太不成器,突然心中一颤,发现那白马上彩衣女子竟回过头冲他这边诡异的笑了一下,白皙的脸庞上一双艳丽的眼睛,瞳孔竟是浅紫色,不尽的诡异、魅惑,猫九呆呆看得痴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等猫九回过神来,她已转过头去了,望着她纤长俊挺的背影,不知刚才是梦是真。

再说那黑马将军,到桥中侧身下马,望着黑衣汉子。

“仲业,难道今天你我也要刀剑相向。”反倒是黑衣汉子先说话。

“降将不敢言勇,但求无愧于心。”

“幼主无能,奸臣卖国,不是你的错。”黑衣汉子诚恳道。

将军轻轻一拍黑马脸颊,长叹一声,放开手中缰绳,黑马默默回归本阵。

世上又有多少能臣志士不得明主,怀才不遇本就是一种悲哀。

“今日你我各为其主,下手不容情。”

但将军心中又怎能没有一丝感动,感动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但刀已出鞘,刀已在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本就该这样,战就战个痛快!”黑衣汉子大喝一声:“来!”单手一拧长矛,桥面顿时裂石迸飞,混乱之中,一柄蛇矛已刺向将军胸口。

这一枪来的极为突然,文将军反手立刀,刀把向上,道:

龙刀,盾。

刀身开始闪烁金光,隐约间竟似乎变成一条黄龙,黄龙纹在一个透明空气面上,赫然正是一个盾形。

一声巨响,矛已攻盾,矛盾似乎本身就是一对天敌。

但谁又知道,究竟是矛利还是盾坚?

再看战场,将军已被震退三丈,黑衣汉子仍在原地,立矛扎步,须发皆张,矛头上冒着黑气,黑色的杀气,面目狰狞,真似一个鬼煞。

“不愧是一军之将,龙刀已练到盾法。”

能接到这一枪的人本就很少,这本是混乱中的致命一击。

能挡住这一枪的人更少,其实这一枪真正的威胁,正是飞速一刺中蕴含的千钧巨力。

鲜血顺着刀把滴下,虎口已震裂,但将军大笑一声道:“好枪法!到我了!”

横刀运气,似乎已有些吃力,但气势仍在,将军飞身向前:

龙刀,飞龙。

那一刻,猫九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飞快的流动了起来,四周的空气迅速向桥中间汇集,连自己都要被吸过去似的。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刀法。

但突然间,一切又都停了下来。

寂静,水声哗哗,更显寂静。

所有人怔住,因为蛇矛已经从背后穿透了将军的身体。

没人看见黑衣汉子是怎么刺的,当人们惊醒的时候,将军已经倒下。

“抱歉,本想多玩一下的,但大哥在等我。”黑衣汉子撩起长矛扛在右肩,退到线后,双眼望向桥头这边,似乎在问:“还有谁?”

当他双眼盯住公鸭嗓时,公鸭嗓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嘴唇发抖,说不出话,突然扯动缰绳,回转马头,“驾”,朝来路想要逃去,骑兵们也纷纷调转马头尾随其后,身后不断传来黑衣汉子放肆的大笑声。

可刚奔出没有几米,突然一身惨叫,坠落下马,口吐绿水,躺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大家都不想玩了吗?”

只见桥头那白马上彩衣女子转过头来,对着众人咧嘴一笑。

众骑兵像见了鬼似的,慌忙下马跪地,磕头道:“属下知罪,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那女子却也不理他们,转过头去,嘻嘻一笑,催马向黑衣人缓缓走去。

谁知正在此时,石桥旁突然闪出一个年轻人,身着粗麻素衣,背后斜背一把狭长白剑,两手一张,背对众人,挡住桥头,大声道:“姑娘小心,这黑鬼太也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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