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8年8月11日，维也纳金色音乐大厅里，人山人海。那些金发蓝眼睛的富翁和贵妇们，都高昂着各自的姿态等待着一场听觉的盛宴。
后台，“覃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言锌......对不起啊，我以为言伯伯和言伯母已经告诉你了，毕竟，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覃晴你不需要道歉。麻烦你，再说一遍......”“......言锌......”
台前，穿着华丽的主持人用一口纯正的英文介绍着：”接下来，有请小提琴界的新星言锌小姐为大家带来她的最新创作！”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可是那面红色的幕布却丝毫没有动静。主持人愣在上面，些许紧张。“或许言小姐有点怯场，这么年轻就登上这样的场合，确实可以体谅。来，我们再一次掌声有请！”主持人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额角的细汗在灯光下有些扎眼。
“砰！”后台等候厅的门忽然被撞开，世界级小提琴大师迟穆山怒气冲冲地站在言锌面前：“你在干什么？！该你上场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这场演出对你而言有多重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老师对不起，言锌辜负您的期望和栽培了......”言锌站起来，用左手使劲握住拿着电话的颤抖的右手，“可是老师，我必须马上回到中国。马上。”
迟穆山这时才注意到言锌那袭华丽的红色晚礼服的裙摆上有一块地方已经被浸湿了，抬眼再看那丫头，尽管伪装得很坚强，可是眼角的泪痕依旧无处可藏。在迟穆山的记忆里，这丫头自七岁跟着他来维也纳闯荡直到现在，除了刚来的那一天晚上哭了一晚，后来的言锌，便一直是众人眼中成熟稳重，技艺高超，美丽自信的奇女子。就连......就连那次那么严重的车祸，也没见她掉半滴眼泪。这一次，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难以想象的事，否则，怎么可能惹得这丫头泪湿裙？
“看来言小姐是觉得我们的掌声不够热烈了，来吧，让我们的掌声更加激烈些吧！”从台前隐隐约约传来主持人快要招架不住的声音。迟穆山看了言锌一会儿，点点头：“去吧，可是别忘了，你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老师和这个舞台，都等着你回来。”
“......谢谢老师......”
“艾文你好，我是言锌，可以麻烦你帮我订一张今天下午回中国的机票吗？好，谢谢。”
在换好衣服走出等候厅的时候，台前已然响起优美的小提琴声。言锌朝着那个方向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开。“老师，如果言锌还有可能回来的话，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二）
2009年1月1日，古式集团总公司待客大厅。
“你好，我叫言锌。我想见你们的副总经理古醴焓先生。”言锌对着桌前那个小心翼翼搽着指甲油的女生淡淡地笑了笑，顺手把一张盖着古醴焓私人印章的vip名片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那女生斜眼看了那名片一眼，“副总经理？呵，我们古式可只有一个叫古醴焓的，不过呀，人家是堂堂正正的总经理呢！”
“哦，......抱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副总经理。不过，我应该可以见他吧，这名片......”总经理了吗？跟想象中的进程有点差距呢......
“52楼。左边。”那女生终于搽完了指甲，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名片看了好久，确认了一下那名片的暗纹，又确认了一下古醴焓的私人印章图案，在看到“古醴焓”这三个字时，内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整个集团的人都知道古醴焓是个怪脾气的霸主，惹董事长都不敢惹他。可是脾气虽怪，丰功伟绩却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谁都知道要不是他的孤注一掷，古式早在两年前就彻底崩盘了。所以大家对他是又爱又恨啊！“小声点，古总喜欢静。”末了，那女生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言锌那双十来公分的细跟高筒靴。
“好，谢谢了。”
52楼，左边。果真，静得出奇。若不是门口有“古式总经理办公室”这几个大字，言锌真怀疑自己走进了某个荒废的楼层。言锌下意识地轻轻踮起了脚，虽然感觉很不舒服，可是楼下那女生的警告还是很有重量的。况且自己与古醴焓本身就不怎么熟，倘若一来就惹得人家厌恶可不好。路尽右转，豁然开朗。走廊上全是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满天星。原来古醴焓，也喜欢这种不起眼的花啊，呵呵。
“咚咚咚。”
“请进。”
“言锌！怎么会是你？”古醴焓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有点让言锌吃不消。常言不是说贵人多忘事的吗？本来自己还想好了一大串自我介绍来唤起古总经理的记忆的，突然间，全然排不上用场了。
“呵呵，古总您好啊！难得啊，您还记得我。”言锌轻轻放下脚跟，一脸标准的空姐式微笑。
“年龄本来相仿，就不要用敬语了，让人听着难受。怎么样？还在法国练习小提琴吗？怎么又突然回国了啊？”古醴焓的语气亲切得让言锌恍然觉得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阔别重逢，可是明明，只是在法国的时候短短相处过一段时间啊。那是在2006年的夏天，迟穆山分配给每个学生不同的任务，让他们进行社会实践和锻炼。言锌最惨，抽到的任务是除了一把小提琴以外不带分文去法国修习。到了巴黎，面对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言锌呆坐在街角焦头烂额。她便是在那时碰到古醴焓的。当时的古醴焓，看起来比她还焦虑，从一辆加长型的劳斯莱斯上走下来四处望了望，便一脸郁闷的不顾形象的坐到了言锌旁边。而后又在看到言锌手里的那一把小提琴时兴奋得差点尖叫起来。后来才知道，那日是脾气古怪的古老爷子出院回家的日子，回到家看到以前的私人小提琴家已然离去，便极度愤怒地让古醴焓去给他再找一个更好的回来。可巧那天天气不好，巴黎街头半个拿提琴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让古醴焓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后来，言锌受古醴焓邀请去他家为古老爷子拉了三个多月的小提琴，直到古老爷子撒手人寰为止。可以说，那时的古家上上下下，可真的是相当的感激和尊敬言锌啊！言锌临走时，古醴焓给了她一张vip名片作为答谢礼，说是凭着这张名片言锌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不受阻拦直接见到古醴焓。当时言锌接受这张名片纯粹是看古醴焓一脸真诚不好拒绝，没想到今天还果真派上用场了。
“一切都还好，不过没在法国了，那三个月后我也就回维也纳了。在国外呆久了也就想家了，再加上近来父母身体欠安，所以就回来了。”言锌一直想着用什么理由最为合适，这次回来，刚好也真的觉得父母亲的身体情况较以前而言大幅下降了，所以，“父母身体欠佳”便也就是最真而又最让人容易接受和相信的理由了。的确，孝顺的古总经理就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并且大加赞赏。
“的确啊，再怎么奋斗奔波，总归父母才是最重要的啊！不过，你这次来找我是......”
果真是生意场上的骄子，家常话还是觉得多说无益的。这不，这么直接的就问出来了。不过还好，言锌也是个喜欢直来直往的人，直接点反倒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这次回来，我不打算再靠着小提琴过活，想着多多尝试其他职业。所以......想说麻烦古总经理帮我在你公司谋个一官半职，那言锌会很感激你会很努力工作的。”
“哈哈，这有什么难的？！嗯，......刚好，总经理秘书这个位置就是个缺，你若不嫌弃的话......”
总经理秘书？？天啊，这简直叫一步登天啊，言锌微微皱眉思忖着，倘若答应下来，那以后在公司恐怕少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了；可是若是不答应，那不就代表嫌弃人家好心给的职位了吗？也罢，反正也打算慢慢走在这个位置来，这样一来不过节省了很多时间而已，应该，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帮助我吧。至于别人的眼光，罢了罢了，反正对自己而言，那些东西一直都不重要。
“怎么敢嫌弃啊？不过，怎么说为也只是个这个行业的新人，一来就占个这么高的位置，怕是不合适，也怕给你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你不怕麻烦，那就一切都好了。其实当时在法国的时候我就暗暗观察了你好久，觉得你是个心思细腻办事谨慎的人呢，当时就想把你安排进公司的，可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这一次不过给了我一个为公司留住人才的机会，呵呵。”古醴焓一脸兴奋，突然就从个严肃沉稳的老板变成了个傻兮兮的小孩儿，那笑脸着实让言锌觉得有点尴尬，不过出于礼貌便也弯起嘴角附和着微笑了起来。
“不过言锌啊，这总经理秘书的职位可是和总经理助理有点区别的哟，助理主要负责我工作上的事情，比如起草档、会议准备、分发资料、数据管理等等，而你嘛，主要的则是负责我较私人一点的事。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私人一点的事？”
“呵呵，别紧张，无非就是帮我定定机票、酒店，陪我出席晚会酒席谈生意啊什么的。”
“哦，呵呵，知道了，会尽力做好的。”言锌笑笑，没想到是这些事啊？做这么高的位置拿这么高的工资干这么简单的事，越想越像件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呢！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言锌来说，研究这馅饼后面的意义已经毫无意义了，只要能留在古式，那么一切风险，她都敢冒！
“这就好，”古醴焓的眼神突然就冷峻起来了，他慢慢走近言锌，低头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要把她的眼睛看穿似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放心，不仅不会让你失望，我也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绝对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