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哗,哗哗……
近来的五年间,几乎每天陈家铺子都会在下午一点响起这一阵阵汹涌地波涛声。
陈家三姐妹准时在吃过午饭后来到铺子后堂一聚,一张桌子,三张凳子,每人泡上一杯茶,抓上一把瓜子,就开始从事他们最爱的文化娱乐活动——筑长城。
陈家二女陈二妹:“都说外甥似舅,如今一看果然不假。三筒。”
陈家三女陈三妹:“我碰!四条。就是啊,跟她舅舅一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边说着她还“不自觉”地挺了挺34D的硕大胸脯,一脸骄傲。
陈家大姐陈大妹嘿嘿傻笑了两声,并不言语,只是认真地打着牌。
陈二妹:“唉,这也是,你看她也年纪不小了,26?还是27?”
陈大妹:“24。”
陈二妹:“对24,还没有个对象,丫头片子,性格那个倔强啊,怪不得一个说亲的人也没有。”
陈三妹:“没对象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孩子天天说要去欧洲学习,太不切实际了。哎呦!四条你大爷的,刚打出去,它又来。”
陈大妹刚摸了一张牌,却听见三妹这么说,眉头不由地一紧。
女儿十六岁高中毕业,第一次离开芙蓉村本来是有机会去更远的地方,读更好的学校,可是因为想要尽快帮自己打理陈家祖传的玫瑰糖铺子,读了一个三年专科便回到了芙蓉村。
自从女儿回来后,陈大妹就算是半退休了,铺子里面的事,都是女儿一个人张罗。从采集玫瑰花,到腌制玫瑰酱,再到熬糖制浆,做成玫瑰糖,五年下来,女儿对整个工序了如指掌。
乡邻们对她做出来的玫瑰糖也是赞不绝口。但是,陈大妹心里非常清楚,女儿一直有一个将玫瑰酥糖推广出岛,推向全国,甚至是带到世界的梦想。
这个梦想也许在别人听起来有那么些不切实际,但是作为妈妈,只女莫若母,她十分明白女儿是个对理想坚持不懈的孩子。为了做好去法国学艺的准备,她大学读会计的时候就辅修了法语。
况且,陈大妹对自家的玫瑰糖也甚有信心,因而她估摸着过段时间一定要和女儿谈一谈,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她可以下定决心早一点儿去外国学习。
陈二妹见陈大妹左手抓着一张牌却半天没动静,就提醒道:“大姐,该你出牌了。”
陈大妹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正欲认真看牌,却从她肩后伸出一只手,把她的牌推倒了。女儿陈玫瑰的声音随即响起:“清一色,每家一百零八,谢谢二位姨妈。”
今年农历是双春,结婚的新人特别多,一上午把存货都卖光了。陈玫瑰便从前堂进来拿些存货便看着妈妈在牌桌上发呆。唉妈妈就是这样,人特别温柔又有点小呆,总是被姨妈和舅舅欺负。也就是因为这样,也才让自己特别放心不下她。
待女儿推倒了自己的牌,陈大妹这才发现这还真是一把好牌。哈哈大笑起来,只留得陈二妹和陈三妹带着一肚子的愤恨低头算起钱来。
芙蓉村,这个远近不闻名的小镇,风光甚好。
虽然离市区并不太远,但是因为三面环水,陆路交通不是十分便捷,因而游人很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在这座国际大都市,还有一座如此的世外桃源。
在芙蓉村,居民大多是土著。他们安贫乐道,全村人知根知底好不热闹。
不过,因为有陈家这家百年的玫瑰酥糖老店,每年上岛来采购玫瑰糖的商人却是不少。说陈家的玫瑰酥糖是芙蓉村的镇村之宝,一点儿也不为过。
陈家铺子传到陈大妹手上已经是第四代了,陈大妹以前是芙蓉村有名的酥糖西施。陈家老太爷一连生了四个女儿都无一子,便终于是死了心。于是为大女儿陈大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把这传里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制糖手艺交了给女儿女婿。
可是当陈大妹生下女儿玫瑰后没两年,陈家老太太竟然老蚌生珠,在陈老爷六十岁那一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陈老爷自然是满心欢喜,就给孩子取名叫作陈及时。
十年后,陈及时已经长得活泼可爱,但是特别调皮,相当捣蛋。只是,照顾这个孩子使得七十岁的陈老爷衰老的更快了,那个谁也不想看到却不得不来的时刻的终于还是在一天黄昏来临了。
站在陈老爷的病床前,大儿女陈大妹拉着12岁的女儿陈玫瑰不停抽泣,陈家其他三个女儿和儿子陈及时也是伤心不已。
陈老爷用他仅存的体力,颤颤巍巍地说:“大妹啊,及时我想就托付给你吧。你妈去年刚走,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你二妹自己还没有孩子,三妹,四妹又都没有结婚。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玫瑰啊,及时啊!”
闻言陈大妹一边点着头一边把女儿的手交给父亲。
陈及时也被姐姐们推到了父亲身边。
陈老爷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铺子,铺子,以后,以后,就,就,是你们两个的,的了。玫瑰,玫瑰啊,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弟啊。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众人哭声一片。
多年后,陈玫瑰还总是会回想起姥爷临终托孤的那个场景,当年幼小的她还一阵狐疑,怎么能是弟弟呢?明明是舅舅啊?不知道是不时姥爷病入膏肓,词不达意。而现在回想起来,她却觉得姥爷十分的明智。想来他也知道弟弟,oh,no,是舅舅的劣根性。
跑题了,我们继续讲陈家后来那几年的生活。
玫瑰的爸爸在陈老爷托孤不久后也因为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在岛上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去世了。陈家姐妹二妹和丈夫去了南洋做生意,一去近十年,直到最近几年才回来。三妹、四妹,去了外地读书也离开了芙蓉村。
陈大妹也因为这样,一下子成为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和陈家铺子唯一的劳力。每日忙进忙出,照顾铺子的同时又要照顾孩子,不辞辛劳。
看着瘦弱的妈妈每日忙来忙去,陈玫瑰很是心疼。同时,也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要成为妈妈的儿子,好好地保护妈妈。
陈大妹有时听女儿这么说,一方面觉得孩子真是幼稚,另外一方面却有觉得这孩子真是贴心。
虽然,生活不易,但好在有上百年的祖传秘方在手,陈家铺子虽然忙碌,生意却一直都非常好。陈家在芙蓉村也算是富裕人家。
不过,陈及时倒也因此养成了大少爷的不少毛病。算是典型的没有王子的命还得了王子的病。
对几个姨妈,他自然是不害怕的,可是唯独对这个姐姐般的外甥女他一直都“敬爱有加”。私底下不时讨好地喊她“姐”,可当陈玫瑰不在的时候,又总是和小伙伴一起在背后直喊她“小辣椒”。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次有人欺负他,他总是第一个要告诉陈玫瑰,然后撒娇耍赖扮可爱,让玫瑰去帮他报仇雪恨。只是他自己也时不时会做些被玫瑰教训的事儿。
好在一直以来,陈及时也只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只是这一次,他却……
“不见了!失踪了!”陈大妹慌慌张张地从陈及时的房间里奔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什么不见了”,陈玫瑰正在准备明日做玫瑰糖的材料,看着妈妈慌张的样子,不解地问。
“你舅舅啊!他离家出走了!”陈大妹的声音满是悲戚。
“离家出走?”陈玫瑰觉得这四个字好像只在小学时学过,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你看看,这是他留的书信。”陈大妹赶忙把在陈及时房间里发现的信件交给玫瑰。
信件原文如下。
亲爱的姐姐&外甥女:
我和大学同学Selina已经相恋三年了,可是这三年来她父母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万般无奈以及百般纠结之后,我决定,我决定和她暂时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相知相爱,早生贵子。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苦衷,谅解我的难处以及支持我的决定。
最后,附诗一首,再表我那纠结的心情: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代问二姐三姐四姐好。爱你们呦~
P.S.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逃跑需要路费,私奔也得带干粮),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只好,暂时,暂时抵押了咱们家的铺面给我李叔家的二伯父的三姨妈的干儿子。请你们酌情处理。
你亲爱的弟弟&舅舅:陈及时
2011.2.30
如果说失踪还不算个事儿的话,那私奔的冲击力已经让人有点儿咋舌了。可是,可是,当陈玫瑰和陈大妹看完附言部分,两个人体内的碳水化合物被雷得蒸发光了水只剩下碳了。
晚上,陈家召开紧急会议。
与会者:陈大妹(寡居),陈二妹(已婚),陈三妹(离异),陈玫瑰(未婚)
“怎么?怎么办?”陈大妹在铺子的后堂走来走去。
陈二妹目光凝重,托腮不语。
陈三妹则是因为大家伙从晚上6点开始商量到12点,中间都不带中场休息,因而累得扑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啊~!”陈玫瑰突然发出了持续一分钟的尖叫声。
“啊~!”陈三妹被玫瑰一吓,猛地抬起头来,也跟着叫起来。而一旁的陈大妹、陈二妹惊恐地看着二人不知所措。
“我决定了!”陈玫瑰拍桌而起。
“啊~!……咳咳……决定,决定了什么?”本来还在尖叫的陈三妹被玫瑰打断了。
“我决定了!一定要拿回我们家的地契。”陈玫瑰说的义正言辞。
“唉……”陈家三姐妹齐声叹气。
“我也知道要拿回来,可是怎么拿啊?”陈二妹提高声音问。
“嗯……”陈玫瑰语塞。
拍案而起只是她个人英雄主义的小爆发,而事实上陈玫瑰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该怎么办呢,还是明天睡一觉起来直接去找李叔家的二伯父的三姨妈的干儿子吧。于是,她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定提一个解决方案,然后招呼妈妈和姨妈们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