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山,兽人第一营地。在一个被钢铁栅栏封锁的石窟里,被绑在木桩上的苏殇小心的呼喊着不远处昏迷的孟非凡。
“醒醒,醒醒!”
孟非凡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他下意识的挥动双手,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惊讶间,使劲地挣扎着:“怎么回事!?”
苏殇舒了口气:“你终于醒了。”孟非凡循声看去,见苏殇一袭素白的衣裳,被绑在木桩上,她下身的长裙在空中摇摆。
“苏殇?!”孟非凡一惊:“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我是被陈老师…”他顿了顿,低头陷入沉思,片刻才改口说:“陈奇,对,他叫陈奇。是一个兽族!”
“你怎么知道兽族?”苏殇显得很惊讶:“是我弟弟告诉你的吗?”
孟非凡点了点头:“苏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是从原大陆来的。”
苏殇怔了半晌,喃喃地说:“怪不得他们要抓你了。”
“你怎么也在这?”孟非凡使劲挣脱着手上的铁链,见于事无补,他也就停止了下来。
苏殇说:“我是看见你和刘灵去陈奇的宿舍才跟着去看看的。在我去学校前,我的一个朋友在他自己的酒吧里曾经见过刘灵,并且告诉我她是一个兽族。我出于担心,就在门外偷听。当听到你被打的时候,我很想救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殇愧疚低下了头,接着说:“我昏了过去…醒过来我就在这了。”
“你没受伤吧。”孟非凡显得很担心:“我想个法子,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苏殇回头,对他投去信任的目光。
“逃出去?”一个身影站在了铁栅栏前,他一脸的不悦,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苏殇转头一看,惊呼出声。那个人居然一副鳄鱼的身子,但还能笔直的站立。
“你们把我山鳄鱼当成什么了?我可是镇守这第一营地两百年了!”如他所言,他就是镇守在离人类世界最近的兽族第一营地的指挥官山鳄。
“你也是兽族吗?”孟非凡尽管害怕,但对于苏殇的担忧之情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怪异的生物。
“废话,我当然是伟大的兽族成员。”山鳄插入钥匙,打开铁栅栏,走了进来,“你们是狂骨大哥交给我的,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能让你们逃跑,也不能让你们死了。你们好好配合我,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那你就拿饭菜和水来吧。”孟非凡看了眼苏殇:“我们饿了。”
“没问题。”山鳄说:“需要人肉?或者是家禽?”
孟非凡看着他的血盆大口,一阵恶心:“家禽就行了,还有米饭,水要保证干净。我们是人类,不能吃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会病死的。”
山鳄似乎很惊讶,但对此却深信不疑:“放心,我保证过你们的生命安全,我今天抓了个人类厨师,刚放进蒸笼里没几分钟,我会让他先给你们做饭的。”
山鳄说完,对着栅栏门外的山坡下大喊,他叫来一个比他矮小的鳄鱼兽人,细细的叮嘱了几句,见那鳄鱼兽人正要离去,孟非凡却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孟非凡吞了口唾沫,“你得把那个厨师留下,不能吃了他,不然以后就没人给我们做饭了。”苏殇好奇的看了孟非凡一眼,孟非凡向她使了个眼色。
苏殇暗暗点头,也附和着说:“你把那个厨师带来和我们关在一起吧,我们要看着他做,顺便告诉他我们要吃什么。”她说话断断续续,那兽人的样貌着实让人惊恐。
“混账!”不等山鳄开口,那小鳄鱼就率先训斥:“你们可是狂骨大人交给我们的犯人!山鳄大人好说话,但你们别得寸进尺!”
孟非凡佯装胃疼,支支吾吾的说:“你不是说了我们是不能死的吗?我现在肚子饿的很,会被饿死的,而且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山鳄想了想,说:“确实不算过分。”他转头向小鳄鱼训斥:“你别废话,快把那个厨师给我带过来,一会就来不及了。”
那小鳄鱼尽管满腹抱怨,但也不得不遵守命令。山鳄盘腿往地上一坐,等待着厨师的到来。
片刻,厨师被带到。唯唯诺诺的走到山鳄面前,只是弓着腰,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孟非凡注意到,他的四肢被裹着厚厚的纱布,还隐约能见到一些血痕。
山鳄看着这个厨师,重重的呼出一丝鼻息,厉声说:“还算你小子命大,今天老子不想往你的胳膊里加馅料。再加上是清蒸,如果是平常,早就砍了你俩胳膊俩腿把肉身和头扔了。老子是从来不吃肉身和头的。人的体内清理起来麻烦,而且你肉也不多全是脂肪,不值得浪费时间。”
孟非凡一阵干呕,苏殇似乎被吓得不轻,眼泪都留下来了。
厨师连连点头称是。山鳄指着孟非凡和苏殇说:“从今天起,老子暂时饶你一命,你就在这个山洞里伺候他二人。角落里的食材是我刚才让人送过来的,他们要吃什么你就做什么,食材不够我会派人送过来的。”说完,起身离开了山洞,并锁上了铁栅栏。
孟非凡叹了口气,对着厨师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也被抓过来了?”那厨师苦着脸,不住的颤抖,支支吾吾的说:“我叫李胖,是个厨师,和朋友去郊外旅游被抓过来的。我的朋友们都被吃了…”他回忆起惨痛的事故,不禁落下泪来:“我也会被吃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孟非凡晃动着铁链,让李胖从沉思中醒来:“你先给我们做点吃的吧,我都饿了。”
李胖点了点头:“二位要吃点什么…?”他还是一副职业的口吻,说完连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随便。”孟非凡见他不再哭泣,自己也暗暗舒了口气。沉闷的环境会让他的恐惧不断攀升,这一下,也算是缓解了内心的压力。他看向苏殇,问:“你想吃什么?”
苏殇抬起头,脸上仍挂着泪痕,她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我也随便。”
李胖见到苏殇的面容时,愣住了,少顷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现在就给你们做。”
李胖去挑选食材,山鳄果然准备周全,连厨房用具都应有尽有。他炒菜时却落下泪来,孟非凡见状,问他何故。李胖啜泣着说:“没想到死前我还能再给人做饭,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热爱的事业啊。”他已经泣不成声了,但还是专注于炒菜中。
孟非凡心生怜悯,再度开口说:“你放心吧,我真的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他这么说,是因为已经下了一个决心。倘若山鳄要吃了李胖,他就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胁。从刚才的接触,他已经能够明白山鳄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他肯定会遵守他和狂骨的约定,至少在自己和苏殇被交出去前,李胖都是安全的。
李胖感激的点了点头,忍住啜泣,接着做饭。
在这空隙,孟非凡突然想起了在学校发生的种种,内心的疑惑使他开口向苏殇询问起来:“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和李锦之在天台上?虽然听说你已经陷入昏迷,你还有印象吗?”
“恩?”苏殇看了看他,说:“那天下午他叫人来宿舍通知我说小离病了,我下楼本来打算去你们宿舍的,可他在楼下等我,而且告诉我他和小离是一个宿舍的。我就问他具体情况,他说嗓子疼,说话不方便,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小离交他交给我的,等我看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才听说他在天台要挟我跳楼的事情。”苏殇脸颊泛起了红晕,似乎想起了舍友告知自己所谓的殉情一事。
“那李锦之为什么会想要挟持你呢?”孟非凡依旧好奇。
苏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张纸里应该有什么令人昏迷的东西,我可能是被控制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甚是可爱:“我一直警惕心很低,小离也经常说过我。事后我才听说你们的担心,真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在昏迷之前,隐约听见他说‘对不起,我要死了。’这样的话,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他那模样,很惊恐,而且很可怜。”
孟非凡暗暗心想:“李锦之为什么得知自己要死了呢?他又为什么那么惊恐,还有他说的整个学校的人都会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胖听着他们的叙述,也不明就里,等二人说完,这才告诉他们可以吃饭了。
孟非凡回过神来,愣了一会,对着门外大喊:“喂,把我们手给解开啊,不然怎么吃饭?”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八道极小的光束从栅栏外射进来,不偏不倚打在他和苏殇四肢被扣住的铁腕上,随后,传来刚才那小鳄鱼的声音:“山鳄大人刚才就说了,只要好好配合,就不会为难你们。”小鳄鱼转身又走下了山坡。
解开手铐脚镣后,孟非凡跑过去搀起苏殇。苏殇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二人一瘸一拐,后被李胖搀着在石桌前坐下。
“想不到还能有专厨给我做饭。”孟非凡自我解闷,拾起筷子夹了其中一道看似鲜艳的菜肴,“味道不错啊。”
李胖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孟非凡当然察觉到了他的举动,遂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李胖叹了口气,看了眼铁栅栏,而后才说:“我被他们架进笼屉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颤抖,像是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在我的心头。而你们好像一点也不害怕,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孟非凡端起饭碗,淡然一笑:“我知道了大概的历史,一想到你们的先辈是如何生活在战争和恐惧中时,我也就能镇定下来了。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来自这个世界,既然走错了路,那死可能也是一种归途。”他看了眼苏殇,接着说:“我会像我的朋友说的那样,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不代表要惧怕死亡。”
李胖显得很惊讶:“历史…!?这是犯法的事情啊。还有你说的不来自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我们一直都生活在安定中啊,哪有什么战争?”
“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情吗?”孟非凡不急于回答,只是如是而说。
李胖愣了愣:“当然没有,那是违法的事情。我爸爸也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他只是活在当下的一个人,我的爷爷被送进精神病院,因为他老是说一些我们觉得荒谬的话。后来惊动警察,被强行送了进去。”
“活在当下?”孟非凡长叹一声,本是一个劝人向上的褒义词,到了这,却成了欲盖弥彰的箴言,这转变无不让人为之叹息。
“你爷爷说过什么你记得吗?”孟非凡问。
李胖想了想,说:“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家的时候我们是不能吃肉的,因为爷爷说会遭报应。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可他所说的报应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因为他说,我们吃了肉,最后也会被当做肉给人吃的。”他说到最后,连话音都听不见了。只是脸上的神情渐趋愕然。
“其实,”李胖吞了口唾沫,接着说:“我之所以选择去做厨师,就是因为长期受食物限制,所以想吃肉又想自己做才会去的。”末了,他喃喃地说了句:“原来爷爷说的报应,是真的。”
尽管李胖在说话中感情流露,真切动人。可他的嘴角还是诡异的微微上扬,这一幕,被低头吃饭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孟非凡所见。
“那你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想不想见见你的爷爷呢?”孟非凡扒了口饭,抬头瞥了眼他。
“我能出去吗?”李胖已经落下泪来。“早知道就听爷爷的话,好好吃素就是了。”
“兽人其实都很蠢的,就像刚才那个山鳄一样。”孟非凡紧紧握着筷子,极其坚定地说。
李胖没有应话,只是双手抱着脑袋,似乎十分的难受。他的嘴角不停颤抖,片刻,只见他咬起了嘴唇:“兽人很蠢吗?”
“你说什么?”孟非凡佯装没有听见,接着说:“你放心吧,兽人怎么有能力抓住人呢,他们智商都很低的。就比如会装作别人来套话什么的。愚蠢的卖弄,总是让人觉得笑掉大牙。”
闻听此言,苏殇愣了愣,她不知道孟非凡所言是何用意,但见孟非凡在桌底做了个噤声手势,她也就不便多问。
李胖抱着脑袋,突然站了起来。他不停的嘶吼,看似极其痛苦。孟非凡惊恐的看着他:“兽人显露原形有这么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