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路上的绿洲就意味着清冽的甘泉,香喷喷的食物,痛快热水澡、舒适的住所,还有成群的驼队和热闹的人群。
几天来节衣缩食的王昊,在看到塔台后,狠狠地奢侈了一把。他将戒指里剩余的半袋水取出,给小兽喂了一些,然后自己痛痛快快地喝了个饱。当甘甜的水经过他那干涸龟裂的双唇,流过冒着烟的咽喉,淌进心田的时候,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随手丢掉已经底朝天的水袋,揣着满满的钱袋,小家伙带着小兽向几里地外的绿洲快步跑去。
但是,希望有时就像七彩的肥皂泡,当你伸手去触碰它的时候,它就脆弱地破裂了。王昊的梦想与幻想之间,也就是这一伸手的距离。
当他赶到绿洲时,看到的不仅仅是给人指路的狼烟,还有燃烧中的房屋散发出的滚滚黑烟。绿洲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没剩几间完好的房屋,地上一片狼藉,被抛弃的货物丢的到处都是,几十个被扒剩内衣脸部已经损毁的人,姿势怪异地躺在绿洲的各个角落里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死去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那燃烧的房屋发出噼啪的轻微炸裂声。
满怀憧憬赶来的小家伙,看到这个情景,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心里哇凉哇凉的。怎么会这样呢?他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想弄明白在这绿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跨过在地上烧焦的还在冒着青烟的柱子,王昊发现有个人俯卧在地上,一只手还在微微抽搐着。他立即蹲下身子,把那人的身体翻转后扶了起来,一张两眼惊恐,布满刀伤已经瞧不出模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人的另一只手上还紧紧地拽着一角藏青色碎布,上面有个叶状的图案。王昊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又把那人放回地上。
小家伙不知道,就在他到来前的半个时辰,有一队人马在此烧杀一番刚刚离开没多久。这对他来说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真是手戴“麻烦”戒指,麻烦一步不离!
断魂沙漠存在着多支沙盗,他们靠劫掠过往沙漠上的商队而生。周边的帝国曾经派兵围剿过几次,商队也委托拍卖行发布过佣兵任务,但是由于断魂沙漠的特殊性,清剿行动基本以失败告终。沙盗就像沙漠中的植物一样,顽强地存在着,他们行动的时候聚在一起为盗,分散蛰伏的时候可能就是沙漠附近的普通人。
但沙盗在断魂沙漠的行动也有他们的做事准则。基本上他们只会伏击在商道上赶路的商队,抢到财物之后就呼啸而去,而不会伤害放弃抵抗的商队成员,更不会直接冲进绿洲进行杀人放火的勾当,破坏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次绿洲的惨案是自商路存在以来很罕见的小概率事件。
在满目疮痍的绿洲中慢慢行走,小家伙失落的心态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就是钱袋子暂时不能用嘛,留在手上还是自己的;不就是绿洲没人没补给吗,这几天不是都这样过的吗,而且至少已经找到了商道,好像自己根本没有损失什么。小家伙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对,这个肥皂泡没了,自己再吹一个呗。商道找到了,龙角州还会远吗?
既然现实情况就这样了,王昊也不是扭捏的人,马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开始在绿洲里仔细搜寻起来,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这片绿洲的面积不算大,也就方圆几里的样子,王昊很快走了一遍。在一处植物比较茂密的低洼地,他发现了绿洲赖以存在的水源。小家伙颓废的情绪马上一扫而空,欣喜若狂地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水潭中,浸泡在里面久久不愿抬头。怀中的小兽闻到了水的味道,也兴奋地蹿了出来,躲在一边矜持地饮起水来。
神采奕奕的小家伙重新回到岸上,盘坐在旁边树荫下的一块石板上低头沉思,在他的手上握着一份之前搜寻绿洲时找到的“商路指南”。这个绿洲在“指南”上有明显的标记,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五十一”,她已经是断魂沙漠上从中州到龙角州的最后一处补给基地。从五十一号绿洲出发,沿着商道继续向西七八百里,就可以到达龙角州东部靠近沙漠的小镇“临沙镇”。到了临沙镇,离他这次传送的目的地“棘城”也就不远了。
王昊最后决定在五十一号绿洲先停留几天,稍微休整一下。虽然这里刚刚发生过惨祸,但毕竟是商队必经之地,等候几天,或许会碰到其它商队路过,一路上结伴而行的话就不会太寂寞了。
之前王昊查看过,这绿洲上几间刻有阵法的屋子并没有遭到毁坏,指南上对这房子有过详细的介绍,如果客人入住的话每天的费用也不便宜,毕竟这屋子有防御功能,需要源石来维持的。现在这屋子也没人来收费了,可以节省一大笔钱,住在里面倒是不错的选择。小家伙财迷的本性,又在他不经意的举动上体现了出来。
随着夜晚的降临,五十一号绿洲一片寂静。王昊在那免费豪华的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的血腥场面对于年仅六岁的小家伙来说,还是存在一定的影响,一张满是血污的惊恐的脸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着。正当他要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又将他惊醒了。王昊听见声音后摸着黑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一条缝,向外面张望。
门外一片迷雾,伸手不见五指。小家伙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便左手持盾右手握剑,壮着胆子向漆黑的迷雾中摸了过去。
等他来到屋外,那奇怪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王昊侧耳细听,忽然觉察到不妙,猛地把身子一扭,举起手中的短剑向前格挡。“噗嗤”一下,他觉得砍中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又有一道劲风向他袭来。王昊直接飞起一脚踢去,只听得“嘭”的一下,有道黑影飞了出去,接着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是那黑影被他踹倒在地上了。王昊疾走两步上前,想要看个分明,但是黑暗中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游荡在绿洲的黑影像是得到什么信号,纷纷向他这边涌来。
王昊突然觉得压力陡增,有好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向他抓了过来。他急忙运起内劲激发小圆盾的防御,护住全身,右手挥剑急砍。一时间,嘭嘭嘭、噗噗噗的声音齐响。忽然,王昊一个不慎,身体被身后的一道黑影抱住,他趁那黑影还未完全抱实之际,整个身体突然变细,像鳝鱼一样滑脱逃开出来。迷雾中的黑影非常勇猛,他们在打斗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前赴后继地扑向王昊,使得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了。王昊一边抵挡一边往他住的房子退去,而那黑影却像鲨鱼闻到腥味一样,紧追着他不放。
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王昊渐渐发现那些黑影的举止有些奇怪。在整个攻击过程中,他们从来没有腾挪跳跃的动作,如果前面有阻挡物,他们也经常通过暴力的手段进行破坏或者绕过障碍后再追逐他,王昊的心中便有了主意。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后,他突然感到他的背靠到了一堵墙,王昊知道他逃生的机会来了,他已经退到了他出来的那间屋子前。王昊猛地发力,将面前的黑影逼退了几步,一纵身跃上房顶。
那些黑影果然如他所料,根本不会提纵的功夫,只是挥舞着武器和拳头,疯狂地砸着房屋的墙壁。然而,收费昂贵的房间自有它昂贵的道理,除了防御阵法,它的墙壁也是非常坚固的。毕竟那阵法需要特殊的材料炼制而成,为了防止断魂沙漠诡异的攻击,这房子无论是墙壁屋顶还是地板门窗,都是由罕见的材料刻上阵法而成的。面对这样的牢不可摧的墙壁,那些疯狂地黑影,也只能徒劳无功了。
逃到屋顶上惊魂未定的王昊,在房顶躺下,平息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趴在屋檐边,探头探脑地向下面仔细观望。渐渐适应漆黑环境的他,看到下面影影绰绰的有许多身影在晃动着,玩命地向屋顶爬着然后倒地,然后再爬再倒地,他们的嘴巴张着似乎在嘶吼着,但王昊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看到这个情形,他知道他暂时安全了,于是伸出手指,狠狠地冲下面比划了一下,我鄙视你们!然后安心地盘坐在屋顶上,开始闭目养神了,而那些黑影还在不屈不饶地攀爬着,跌倒着。
整个夜晚,就在这样诡异的对恃中渡过。渐渐的,天际露出了亮光,黎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