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在死前的一瞬间,这一辈子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会在眼前掠过。没有人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此刻的沈溺若却知道,那些传言全部都是属实的。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就像一幕幕画片,全都闪现在眼前。而最多的,居然是和那个她最讨厌的男子。
上天赐予的这项本能,究竟是一种体恤,还是一种嘲讽。
“哎,如果不是帝儿的事情。我会离开这个傻大个吗?”人在死前,绝大多都会获得内心的一种平静,而平时以残暴的形象面对世人的她,也是一样。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飙过了她的身侧。原来朱电将无袂往前一丢,借着那股反冲的力道,快速的飞到了沈溺若的身旁。此刻,他们离那到七彩门扉也只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了。
地上的土已经被吸扯走了不少,原本开在土地边缘的那道门扉,现在就犹如悬浮在半空中。
已经是无处着力,眼看两人就要被扯进那门扉之中。
朱电突然凭空借力,虚空踏足,脚下发出轻微的爆响。他就像是踩到了实地一样,就这样突兀的在空中拐了个弯,抱着沈溺若就扑向了侧面。
不过,这始终只是权宜之计,三人始终逃不过被吸扯进去的厄运。不会有任何人来拯救他们,他们只能够靠自己。
“快想!快想啊!沈溺若啊沈溺若,枉你一向自诩冰雪聪明,可是一生中却做过那么多蠢事。现在心愿未了,就要身死于此。哪能甘心,哪能啊!”被那熟悉的怀抱再次抱住,本来都丧失了生的勇气她,突然就是精神一振。
灵机一动,她飞快的从包袱中取出一颗丹丸,抬手一抖,丹丸以奔雷之势飞向衣无袂。“快吃下它!然后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之前是被朱电抛向后方,如今力道已尽,衣无袂整个人也是倒飞向那七彩门扉。不敢稍有迟疑,他立刻伸手抓起那飞来的金色丹丸,一仰脖子,就给吞了下去。
突然,钻心的疼痛,再次在魂海中翻搅着。这种痛,不再是生理上之痛,而是灵魂上的阵痛。这种痛并非是连续的,不停的痛。如果是那样的话,本就脆弱的灵魂或许立刻就会崩溃。
不过更严重些,这种痛是不停的重复着撕裂和治愈的过程。衣无袂在这短短的一秒不到时间里,不停的感受着锥心之痛、难忍的麻痒和通体的舒畅。
突然,他双眼爆放金光,浑身凶灵死气浓郁。他遥指那门扉,手指向虚空中频繁穿梭。正如一枚梭子,在织布机中高速而有序的执行着重复的指令。
朱电不明白这举动的意义,不过,他相信自己深爱的人。或者说,此刻除了去相信,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突然,离门较近的两人,狠狠的撞向那七色的门扉。那让人惧怕的死亡并没有悄然而至,他们也没有去到另一个空间。可是当沈溺若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经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七彩的空间入口,已经近在她的鼻子前方,几缕飘散的发丝,没入了门中。当头发离开那门扉的时候,已经是突兀的少了一截。或者说,那些头发永远的留在了那个世界。
刚觉得可能脱离了危机,远方被吸扯而来的衣无袂又重重的撞上了沈溺若的背。这一撞,把三人都撞得离那鬼门关更近了一些。抱住沈溺若的朱电,背部已经接触到了门扉,当什么力量将他拉扯出来的时候,他的背已经一片的血肉模糊,甚至已经看到了一部分的白色脊椎。如果不是能够全面掌控自己身体的修真者,或许这样的疼痛已经足够让他晕死过去几百次。
“能坚持多久?”沈溺若有些忧心忡忡的寻问着,寻问的对象不是抱住她的朱电,而是压在自己身后的小鬼头。
“不知道,一切都看天命了。”衣无袂一阵苦笑,心里却是想起了一些在他生命中,弥足珍贵的笑容。只是,已经无法再见了。
就像琴弦绷断的清脆响声,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声音在三人和那道鬼门之间响起。
正当众人要放弃生存的希望之时,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间就消失了去。那道七彩门扉,就如同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的又消失了去。只留下了那面写了蛇篆的船板墙面。
失去了吸力,三人已经是体虚力弱,再难保持优雅的姿势落下。从十几米的高空中,猛的摔落,重重的砸到了已经没有多少土壤的地面上。
为了护住沈溺若,朱电居然是用,已经脊骨暴露在外的背去着地。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
爬起身来,一向冷酷无情的“暴君”,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是应该上前抚慰,还是冷漠的旁观。
幸好凝丹期的修者,身体的一切损伤都是可以自行修复的。当然如果调动天地灵气,或者是食用灵丹,那恢复必然会加速好几个等级。只要身体,和灵魂本质未受到重创,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之身。
暴君还是狠下性子,没有再看朱电一眼。他看向一旁的衣无袂,“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想先问问你,给我吃的那是啥药?”直到现在,那金丹的淫威依旧时不时的在他脑内发作。只不过那种不断循环的疼痛和舒缓,间隔越来越长,持续越来越久。
暴君凤目一楞,衣无袂本来还有些居功至伟,觉得自己救了大家一命的高傲心态,瞬间就被击溃。“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先说就是。”
他先蹲下身子,去搀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追风”。无袂心中开始对这个有些死皮赖脸的家伙,佩服起来。“易地而处,我会为了那丫头做这些事吗?甚至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有那么一刻,他失神的想到。
正了正心神,他看向暴君,“你们之前不是说过,天衣就是将一些裂缝的存在否决。我刚才看到那门扉,当然就猜想它是空间的裂缝。所以就隔空想像着将它缝合。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嗯,果然如此。”暴君思虑片刻,“丹药叫做‘亦幻亦针’。之前我们或许说得不够清楚,这天衣一脉,所谓的线未必是线,所谓的针也未必是针。就像刚才的丹药,它其实就是针。”
“那是针?”衣无袂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刺痛,就如同刚才吞的就是一枚缝制衣服的针。
“对,那就是针。”暴君拿起地上朱电的衣角,缓缓的擦干净了自己被那恶心虫子弄脏的脸。“之前我不是说过,针有许多的形态。你如果用绣花针当然无法缝合天大的沟壑。你用绣花针也无法缝好远方的裂缝。很多时候,你并没有办法走到需要缝合的目标身前,你只能隔空操作。而亦幻亦针就是一种可以让你,在远距离进行缝合的针。它其实可以将某种特质赋予你的灵魂。这丹药并非只有天衣一脉可以使用,至于其它修者使用后有什么作用,那就要看他们具体的造化,和他们的丹道特性。”
“那你咋不早些给我用呢?”衣无袂尽量将自己不耐烦和郁闷的语气减到最少,表现得就像一个天真的求学孩童一般。
“哎,你知道你的魂识太弱,比一般的修真者都是不如的。这东西是雕琢你的灵魂,如果你的灵魂还没有很强大的话,想必就会被挤压得破碎。我想魂飞魄散的后果,即便我不说你也明白吧。”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也极其的无奈。“若非你吃下了婴灵,用这种偏门的方法强大了灵魂,又在之后进入过那种玄之又玄的通玄境界。我即便再危险,也不会将这等至宝浪费在你的身上,因为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以前成功使用过此类丹药的天衣传人,大多都是灵魂粉碎而死。少数成功的案例,都是达到了凝丹期以上的境界。”
听到这里,衣无袂心底又是一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又在鬼门关前晃荡了一个来回。
到底自己是“命很硬”还是“运很衰”呢?总是会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如今,我总算是肯定了一件事情。”听到此处,衣无袂再次将视线停留在这个美妇人的脸上。始终她算得上是这个团队中,唯一的智囊了。“那就是,留下那一段灵魂碎片的男子,多半就身陨在那次元洞中。临死前,他将一部分重要的灵魂碎片封印在那面墙上。至于为什么没有被那个叫做蚨的人抹消,就不得而知了。”
“对了,啥是次元洞?”他对这些高人,说话说一半,喜欢扮高深莫测的样子十分厌恶。说到底,只不过是习惯了向求教之人施教的那种快感吧。
“大概就是空间裂缝吧。人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空间裂缝里,那恐怖的灵场,一秒钟不到就会灰飞烟灭,化为齑粉。”暴君已经回复了一贯的淡漠,就像诉说着事不关己的事一样。
听到这里,衣无袂再次打了一个冷颤。“这一天要在鬼门关前晃荡这么多次,恐怕是要办个地狱的VIP会员,才会比较上算吧。”
并没有“木之线”的衣无袂,不知道为什么却可以在刚才,临危缝合了那空间。不过此刻,不会再有人追究这奇迹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只要还活着,不就很好了吗?
机括声又响起了。
衣无袂只吼一声“饶命”!这种坑爹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哪怕半次,这一群伤疲之师也一定会团灭在这里。
“咔咔咔咔……”,整个地面居然开始倾斜,众人朝向神舟的中部滑落下去。就像是无法知晓长度的滑水道,还时不时的发生了弯折。
前方,或者说下方。到底有着什么在等待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