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之坐在一片废墟中,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而他背后的魔气,却没有丝毫的停歇。
它发狂舞动,似在痴笑众生的愚昧。
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魔脸,在他头上的天空中咆哮着,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的时日。这股子魔气,拉起了一道隔绝四方的帷幕。
这些日子,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若是有不识趣的群鸟飞过,只要轻轻沾染到魔气就是跌落下来,正好掉到他的面前。
那些鸟儿,羽毛都是已经脱落了的,甚至连原本应该白嫩的鸟肉,都是已经变得乌黑,还时不时在肉身上,蠕动几张狰狞的魔脸,甚是吓人。
莫与之可管不得这些,他只是机械的,将眼前所能见到的鸟肉吞下肚去。
如此高张的恐怖魔焰,已经是引来了四方修士,无论是来除魔卫道,还是来夺宝。
第四日,高天之上已经是围满了踏剑飞来的各方强者。
“纯阳老道,你修的是仙道,何苦贪恋这股子魔气?”一个嘴唇乌黑的女子,意态娇媚的对着前方一个道士打扮之人说道。
那被称作纯阳的道人,脸色不变,“我只是阻止你们这帮恶魔,若是你们得了这股子冲霄的魔气,只怕天下再无宁日。”
那妖异女子身旁,站着一个高若巨熊的虬髯男子。“老道,你可有想过,若是我们仙魔二道争执,会不会独便宜了其它两道?”那巨熊男子向身后一指,放眼望去,天空中,已经是乌乌泱泱的一大片,几乎将阳光都遮挡尽了。而仙人这方,在人数上却也没有输了分毫。
两方人马,以这高张魔气为楚河汉界,刀兵未动,气魄已经可以杀人。
只是,莫与之手中抓着一只流血的大雁,双眼无神的继续吞吃着。如今的他,三分像人,七分更像鬼。
“不如这样,纯阳老道你看如何。我们在场之人,魔修吞噬魔焰,修仙者夺走生命精华能量,待吸压榨殆尽之后,就杀了这小子,以绝后患。”妖异女子玉手轻掩嘴唇,看上去极像是在擦拭着口水。
那纯阳道人看了一眼端坐在废墟之上的少年,“你们,就不担心魔生九子的传说吗?就不怕你们魔君——载,责罚你们?”
听到那个“载”字,众魔都是身形一颤,窃窃私语起来。若是说,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那倒是欺人更欺己了。
“那到是用不着老道你关心的。”说着,巨熊男子倔强的说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他倒也是豁出去了,看着如此巨大的既得利益,早就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必魔将惇,你必然不是……。”纯阳道人对着巨熊虬髯客神秘一笑,而后仙识传音寻问。
被称作魔将惇的,正是为首的巨熊男。他立刻有些紧张的对着纯阳道人摆手魔识传音道,“老道,不可说,不可说。”而后,更是在那张粗犷的熊脸之上,现出了一抹暧昧的笑容。
本是约好了,各自吞噬魔气和生命精元。可是,与虎谋皮何其不智。
仙魔本就仇怨根深蒂固,时不时就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情况,动辄就提剑冲杀而上。
这种场面,根本就不是为首的一两人可以控制的。渐渐的,后方的仙魔互相厮杀开来,那魔将惇,和他身旁的黑唇女子,那纯阳道人,和他身后的七个弟子,也是交战在一起。
或许,他们都是被这滔天的魔气勾动了杀气,互相挑拨而战。本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是成了魔气的猎物。
莫与之身未动,却是使得满天仙魔陨落,这更是成为后世传颂万载的最大惨剧,人称“罚之日”。
当他再抬起头来,已经是遍地的尸体。从尸体中飘浮出的淡淡蓝光,却是汇聚到了滔天的魔焰当中。或者说,是被那张嚣张的巨大魔脸给吞噬了进去。
渐渐的,莫与之周身的魔焰稍事减退下来,就如同饱食后的孩子,需要休息一般。
天玑国的边境处,已经被各国列为四级的大凶地。普通的修真者,根本连踏入的可能都没有。连路过的飞雁,好像都知道此处危机四伏,而绕道而行。连那些食腐的秃鹫,都放弃了这一地的仙魔尸身,而远走他处。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莫与之看着手上的小纸条,看着那纸条中包裹着的小小黄色花朵。
将近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的燃点起了生的希望,而后开始试着收敛魔焰,
但,无论如何,那狂暴邪戾的能量,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既不脱离他这个宿主,可也不愿意被压抑,而沉寂下去。
已经多日没有进食,莫与之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可是手握着那朵小花,他突然就爆发出了一股子生存的冲动。对着高天大声咆哮起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再见到你!谁都不可以阻止我,即便那是老天!”
他翻滚下废墟,即便再不愿,他也准备吞吃那些仙魔的尸体。
或许是呼应了他的那一声悲怆的痛叫,他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胖胖的,脸红红的老仙翁。
老仙翁带着满脸亲和的笑容,本来想上来拍一拍莫与之的肩头,却是看到了高天之上,那股子恐怖刁钻的魔焰。却又将手缩了回来。“我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莫与之想了想,撇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那三个字,“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明。”
老翁想了想,“我看你手臂之上的那三字,‘莫与之’,或许就是你的名字吧。不过,既然你不想用,我就帮你改个名字。从今以后,我就叫你莫冥如何。不是光明的明,而是冥界的冥。虽然名字晦暗了点,却是比较适合在江湖走动。”
少年并没有领情,却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儿。“你干嘛为我取名字?我喜欢别人叫我小明。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我是否有什么企图?”
老翁突然笑开了花儿,“我说,你一个小乞丐,我还能对你有什么企图啊?小子,我只是可惜你是一个人才,想收你为徒,你要知道,多少仙家子侄都欲拜我为师的,资质不好的,我可不愿意收。”
“师傅?”莫与之觉得这个名字很动听。“那我可以跟你学得一身厉害的本事吗?从今以后就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我可以找到我想找的人吗?”
老翁突然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住了,不是因为太难,而是因为这小鬼说起的这些事,任何一个仙人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小鬼本来还想拒绝,却是一口气没提起来,就这样晕了过去。
而他身后那铺天盖地的魔焰,也是大肆的萎缩了下来,已经不足以伤害眼前的这个仙家老翁。
“哎,小鬼啊小鬼。如此滔天的魔焰,你究竟是何种身份?穷我一生,都没有见过比你更嚣狂的魔气,你将来的成就必定无可限量。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你将会是仙魔二道,疯狂追杀的对象,就因为你这些日子做下的杀孽。我救得你一时,日后还是看你自己的了。”说完,他提起真元力,裹罩住自己,这才敢抱住小明,而后就向着南方的高空中飞去。
只是飞行数里路后,那仙翁觉得手臂烧痛,实在是吃不住了,就缓缓的降落下来。“想不到,只是在睡觉之时散发的魔气,居然就足够腐蚀我的三级仙身,这小鬼委实可怕,不过,若不是如此实力,怎会害死那么多比我强悍数倍的仙魔修者。”
老翁素手清扬,眼前凭空卷起一柱狂风,将大地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距地面至少也有百米左右的深度,大小足以坑杀万人之用。
他飞向远处,抱着一根万年枯木飞来,剑指轻舞,古树就被掏出一个人形。他将一枚丹药丢到莫与之口中,然后在其身后连拍数次,将他丢入那万年古树中。最后,居然就这样将那古树抛下深坑之中。
而后大袖挥舞之间,漫天尘土遮天蔽日。被卷开的沙土再次回到坑中,万吨重的土石,覆盖在这棵古树之上,覆盖在小小的少年身体之上。
似乎感应到莫与之的危险,那护体的魔焰再次高涨起来,缓缓从土地中透发出一阵阵的黑色死气。老仙翁端坐那新土地的正中位置,也是正对下方莫与之的位置。而后就是大肆的吞食起那惊人的魔气来。
老者自言自语,“我救你自然也并非平白无故,借着你这一身的魔性力量,或许我就有机会推进提升我的功法。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求精纯魔气,若不能将仙魔二气提升到极致,或许我就会死在提升的过程中。而你得到的好处,就是不用死在自己的这一身的惊天魔气之下。”
看似亲切和蔼的仙翁,那黑气蔓延满脸,看上去就像画上了一个黑色的京戏脸谱一般,甚是诡异可怖。
而他所说的话,也证明了他并非表面上那么的慈祥和蔼。他也只不过是贪恋如此庞大魔能的其中一人罢了。
只是,他更聪明一些,或者是运势更好一些。他选择了合适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所以才逃过了之前仙魔互相残杀的惨烈一幕,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时间缓缓而过,已经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若是普通人,莫说坚持这么多日子,单单是被压到万吨的土石之下,就要当场窒息而亡。
一来仙翁喂服丹药,功用乃是强制让他进入龟息状态,二来魔气也是护住他这个宿主的心脉,而让他得以苟活,三来,万年古树质地坚硬,体形浑圆,这才能避免他被压死在土石之下。
这一番吸扯,居然就是整整吸了七天时间。直到泛黄的大地,完全变成乌黑之色。
若是抓起一把土,用力一拧,甚至可以滴出黑色如火油一般的液体。方圆一里之内,都已经是寸草不生。连土壤中的各种虫子,都是爬出土面挣扎求存,却在接触到空气之后彻底断绝生机。
只因为一人,就造成了如此死绝死尽的恐怖场景。
原本还一副世外仙人的模样,如今却是一脸的黑煞之气,面目更是扭曲狰狞。“很好,很好。我的陀罗梵法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了,小子,你真是一个无尽的魔气宝库。窝藏你的风险,我愿意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