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何岁数离世的？”古云道人面色凄苦，他眼皮微翻，嘴唇更颤动的厉害，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
“你问这个做什么？”严妆容声音中也犹如带着泪水，声线断断续续。
“你只管回答我就是！”古云道人语气突然加重了许多，其中还隐隐掺杂着一丝难名的悲愤。
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严妆容哭到深处了答不上来，她没有出声。
“说不出来了吧…让我告诉你，你母亲她活了三十八岁！”古云道人突然间，泪水从他昏暗的瞳孔中渗了出来。以他一百八十岁的寿元及心境，居然还有事能让他老泪纵横，这也着实是一件奇事了。
“不可能，母亲那时的模样正值青春美貌，至不过四七芳华。”严妆容也不知哪来的能量，哭道这种程度，却一跃而起，似乎忘记了所有的悲痛，玉指一指古云道人面门，喝道：“你休想骗我！”
“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如此无礼…”古云道人将身上所有的积威都发了出来，瞳孔中射出的令人窒息的眼神足以让每一个见到的人倒抽一口气，他盯紧严妆容，怒了起来，“四七芳华？哈哈…让我来告诉你。”
严妆容被他反喝了一声，身子一软，指着古云道人的手指也渐渐放了下去。
可古云道人的语气也在这一刻重新回归了平静，泪水也微微止住：“当年我出山游历，偶遇你母亲严瑶，当时她尚不满二十，姿容焕发，我见了惊为天人。而我在山中苦修多年，未尝男女情爱，不禁动了情欲。于是，我二人便结为夫妻。那时我和你母亲正是恩爱之际，我虽没有停下修炼，但却断绝了与我师父巨剑道人的联系，并与你母亲躲避你师祖的寻找。一直到了十年后，忽然有一天你母亲发现自己老了，脸上多了一行皱纹…”
古云道人的话已经将严妆容和杨云的心思紧紧抓住了。
古云道人自己顿了顿，呼吸了一遍之后继续道：“我躲避你师祖巨剑道人时，便在你母亲面前泄露了自己修士的身份。起初，你母亲央求我也要修仙，但是她天生毫无资质，就是现在的我也是毫无办法令其修仙。你母亲知其不可行，倒也没有坚持，不久便作罢了。哪知，你母亲在发现自己不复年轻之后，又央求我教她驻颜之术。我自己也是用驻颜之术护住容颜，驻颜之术自然懂得，可那只对修士有用，你母亲一介凡人，我也是束手无策。你母亲本打算也放弃，可是我竟鬼迷心窍，将那个法子告诉了她！”
古云道人忽的面露痛苦之色：“你母亲年轻渐渐不复，她一向爱惜自己天仙般的美貌，便每日哀怨难解，常常以泪洗面。我不忍她痛心，也不想你母亲失去美貌，便告诉了她‘夺元养颜之术’这歹术。”
“夺元养颜之术，夺元养颜之术…”严妆容的目光中现出一缕痴茫，她喃喃两声，声音却颤抖的厉害。
“当年，我教你驻颜之术，便与你说过这歹术。若要驻颜，可吸旁人精元溶于肌肤，便可葆青春。修士可以修习驻颜之术，不必行此歹举。但凡人若要驻颜，唯一的法子只有夺精元。”古云道人的语气又再度有了起伏，“你母亲知道这个法子后，竟是苦求于我，而我…，架不住她每日在我耳边嘶磨，而且你母亲又一直不肯生育子女，为了让我答应，她便为我生下了你。随后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她。”古云道人那种追寻往事的神情以及脸上的自责痛恨之意，显然已经不光是说给严妆容和杨云听那么简单了，“这一错便是八年！整整八年…”
古云道人：“一开始，我只是从一个凡人体内抽取一点点精元，然后汇聚起来供你母亲服食，可即便这样，那些被我抽去一点精元的凡人仍旧萎靡不振，往往卧床数月不起。这也到算了，可夺元养颜之术实乃逆天之举，时间一久，你母亲每日所需服下的精元越来越多，我往往忙碌一日走动采取精元都不足以凑齐她一日所食，许多时候，我自己也不得不渡些精元给她，以致于我的修为不仅寸功未进，甚至倒退许多。期间，也有其余修士追查我这歹行，但是我修为也不算低，都有惊无险的逃过了。而这只不过是前五年。五年之后，凡人的精元竟然起不了一丝作用，而且夺元养颜之术的恐怖之处也显现了出来。你母亲只要停服一日精元，面容衰老的速度几乎是一日犹如一月。情急之下，我便入山杀了一头精怪，取其精元供你母亲服下，那养颜效果才又重现。可那时候因为你母亲，我的修为已经从凝丹中期跌到初期。而那些精怪厉害非凡，不比那些追寻我的修士，好几次我都险些陨落掉。所幸一头精怪的精元够你母亲服食许多日子。这样子坚持了两年，可我低估了夺元养颜之术的恐怖之处，不光你母亲每日需要的精元惊人，而且她竟…竟已到了忍不住想要吸我精元的程度…”
古云道人说到此处，神情突然像是垮了下去，他面如死灰，泪水再度喷涌而出。
半晌之后，他才抖着手继续说了下去：“凡人精元对你母亲没有太大的副作用，偶尔也就是精神恍惚。但是等你母亲开始服**怪精元之后，性情大变，常常发疯，有一次她趁我不备，竟生咬我脖颈，想要吸我精元。至此，我彻底对夺元养颜之术死了心，但因为你母亲，我还是坚持每日让她服**元。到了这个时候，我所做的都是在继续着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没有人或事来惊醒我。你母亲虽然时常想吸我精元，但我毕竟是凝丹期的修士，她难以得逞。再往后，她的疯愈发狂暴了，清醒的日子屈指可数。最终，她竟连你都想生咬，那一次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你已被你母亲生咬致死了。”
严妆容脸上的表情早就麻木了，像个木头桩子般站立着，但是当她听到这里时，身子还是明显的一颤。
古云道人：“其实当我用精怪精元供你母亲服食之后，我一直倒退的修为在一次次和精怪拼斗后也开始有了见涨。在对夺元养颜彻底死心后，我便真正将心思从男女情爱重新转移到了修炼一途上，我开始和附近的散修接触。在发现你母亲生咬你的同时，我又听闻我师父巨剑道人已然坐化，我顿时惊醒，旋即决定带着你离开…一直等到有一日你母亲终于清醒了过来，我便将一切都说给了她听。她清醒的时候并不记得发疯时所做之事。你母亲本也是心善之人，只不过太执着容貌之美，我所说可谓字字针芒扎在她心上，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生咬自己的丈夫女儿。当我想要带着你离去时，她难以割舍，便苦苦央求于我…”
“你在胡说…根本就是你不顾母亲死活。你带我离开，可曾想过母亲该如何活下去！”严妆容麻木的脸上突然露出愤怒的表情，她怒喝着，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底气不足。古云道人的话已经彻底将她的心击碎了。
古云道人一声幽叹：“你母亲清醒的时候才算是活着，我是想在你母亲活着的时候做一个了断。当初我打算等将你送走，便回去寻她，然后亲手取了她性命，不再让她受这痛苦。哪知你母亲在绝望之际，自己跳下陡坡，自己了断了自己。”
“哼，先不说你所言是否属实，即便母亲没有跳下陡坡，你还不是一样要她死！”严妆容‘哼’了一声，似乎是找到了一点底气。
“你母亲爱美之念实在太过执着。其实当我告诉她这一切之后，我便料到你母亲会承受不住去寻死，只不过没想到会那么突然。或许是她明白，你我离去之后，她的美就再没有一点用处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不是我动手的差别。”古云道人的语气终于又回到了苍老稳重的轨道上，他最后的这句话好像一把重锤砸破了严妆容的最后一点执着。
（虽然过了十二点，但算是昨天的更新…这个星期尽量更新，每天至少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