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飞快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飞快地转回头。
尽管她这样的快,谷白还是发现了她眼中的探究与惧意。
两个婆子嘴里低低地骂着,“作死,敢忤逆夫人,偷偷跑出府去,还敢动,还敢动,要了你条小命。”
那黑布包里的人极力挣扎着,一双腿撑住地面,不愿往前。
两个婆子急了,举起拳头便往那人打去,口里喊着:“还不走,还不走,作死的小蹄子。”一边打人,一边留神着谷白几人,待见到谷白几人走的越发慢了,便又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不走,想连累我这个老婆子呢,还不快走。”
两个婆子越了发下狠手,那人便渐渐挣扎不起来了。婆子便拖着那人转了另一条路,慢慢走远了。
只是地上留下了一只绣花鞋。
珠儿也在看那只绣花鞋。
谷白淡淡道:“去捡过来吧。”
珠儿长吁一口气,快步跑过去,捡了起来,四处瞅瞅后,忙跑回来递给谷白。
这是一只用葱绿缎面做的鞋,鞋头用红色丝线绣着两朵小小的五瓣花朵。
谷白将鞋子翻过来,鞋底打得厚厚的,再看鞋的侧面,在靠近脚跟的部分,有两个用红色丝线绣着的字:小芍。
谷英儿推推谷白,谷白无奈地看她一眼。
“珠儿,你看得出这是谁的鞋子吗?”谷英儿问得干巴巴的。
“府里的姐姐们都有这样的鞋哩,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穿。”珠儿怯怯地答道。
“喔,怪不得这样讲究哩,你能看得出这是谁的鞋子吗?”谷英儿追问道。
“看不出,不过,听姐姐们说过,因大家从府里得的做鞋的料子是一样的,所以在鞋上绣了自己的名字来区别。”珠儿答道。
“你们挺厉害啊,这样说起来,府里的姐姐们个个都识字啊,珠儿,那你也是吧?”谷英儿把鞋子从谷白那里拿过来,凑到珠儿身边,和她同看那只鞋。
珠儿顿时红了脸,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奴婢并不识字,就是姐姐们,也只识得几个而已。”
“喔。”谷英儿看珠儿一脸的怅然,便道:“我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和你也差不多,咱俩的情况就是小姐说的那个五十步笑百步。”
“奴婢是完全不认识哩。”珠儿又把头低着,埋到胸脯上了。
谷英儿看得一阵心软,道:“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几个,不过我会的也不多,不过是小姐闲时教的一些。”
珠儿闻言,头立即抬起,脸上展开一朵笑容,光彩靓丽,如同盛夏怒放的花朵。
“谢谢谷姐姐,你这么说,奴婢已经很开心了。”珠儿真诚地说道。
谷英儿道:“不过是一桩小事,你有时间,就来缀锦院吧。至于这只鞋子?”
该拿这只绣花鞋怎么办?
珠儿看了看谷白,发现她皱着眉,脸上有些愤怒。
珠儿鼓起勇气道:“要不,还是放到原来的地方,横竖刚刚也没人看见奴婢捡了这鞋子。”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脸却更红了,双手局促不安地在身前绞紧。
谷白点头同意。她不怪珠儿,珠儿就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珠儿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鞋放到原来捡起来的地方。
谷白发现她摆得很仔细,她似乎力求将鞋子的方向、角度和状态等等放置得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个丫鬟有潜质。
谷白这么想着,便到了陆夫人的正院。走过穿堂,又经过一道抄手游廊,便到了陆夫人的正房前。
房间里一片莺声燕语,似乎陆府所有女眷都来了。
谷白一阵头疼。
她款款地走进房间,与陆府众人一一见礼,长辈有陆夫人、陆二夫人,同辈有陆大少奶奶,陆二小姐陆敏慧,陆三小姐陆敏玉,陆五谢姐陆敏妍,陆六小姐陆敏琪。除陆敏慧是陆夫人生的嫡女外,其他全是大房的庶女。陆二老爷只有两个儿子,此时俱都在京城读书。
西府的女眷们要晚上才过来。
众女见了她,都露出一副欣喜不已的样子来。
不过,谷白知道有的人是伪装出来的,有的人是幸灾乐祸的,还有的人小小年纪就一副沉稳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是装的,反正让人看不透。
按照礼仪寒暄过后,三小姐陆敏玉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嘻嘻,谷姐姐的头面很别致呢。”
陆夫人听了,立即便与陆二夫人交头接耳起来。陆二夫人坐在那里几乎不说话,此时也只是倾听陆夫人的话语。
陆大少奶奶抬手饮茶,似是没听见陆敏玉的话一般。
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去年在京城,陆家这些小姐们就和自己合不来,谷白可不指望她们会说什么贴心的话。
她装作没听到陆敏玉的问话,向陆夫人问道:“伯母,几位姐妹都在这里,为何独独不见无双姐姐呢。她如今可是在忙什么呢?”
陆夫人只得回过头来,脸上扯出个笑容,道:“难为你想着她,只她如今却是不能出来。”
“为什么呢?伯母?”
“她,喔,她得了一种怪病,会传染,如今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你虽与她姐妹情深,可我也不能让你去见她,这万一染了病气,我怎么向你祖母和父母亲交代,这也是为了你好。”
谷白听了,十分焦急,道:“伯母,无双姐姐生的是什么病呢?还有,太夫人又是什么病症?你告诉我,我写信给祖母和父亲,让他帮着找个名医来。”
陆夫人皱眉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谢谢你了。府里也请了好太医,正喝着药慢慢治慢慢养,不用再请名医了。”
陆敏玉插嘴道:“谷姐姐,我们家也有太医,李大夫的伯父现在太医院呢。”说完后,挑衅似的看着谷白。
谷白淡淡笑了笑。陆敏玉最是要强、爱炫耀,不敢和陆敏慧等嫡女争锋,就处处打压同是庶女的陆无双。亏得陆无双好涵养,次次都大度地忍耐和化解了。
再说陆有志与陆夫人陆周氏刚结婚不久,陆周氏便流了一胎,之后有四、五年之久不能受孕,于是陆太夫人便做主将两个通房的避子汤停了,不久,两个通房便都有了身孕。
谁知陆夫人也在这期间有了孕事。
于是,三人每人一胎,前后相差不过几个月。
所以,陆无双,陆敏慧与陆敏玉三人都是同一年生的,陆无双比陆敏慧大四个月,陆敏慧比陆敏玉大一个半月。
三胎俱是女儿,可乐坏了陆夫人的妯娌们,明里暗里地指出陆夫人晦气,说是陆夫人要就不生,要就勾得陆大老爷生的全是女儿。陆夫人很是因此受了些暗气。
这三个女儿又自小不和睦。陆夫人的亲生女儿有时也会吃亏。
如果将十几年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叠加起来,陆夫人想必对两个庶女从她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万分不喜,后来更是看做眼中钉。
庶女们长大了。陆无双成了个孤高的性子,越发不得人心,却因缘际会地得了老夫人的喜爱,从此陆夫人下手便有了顾忌。而陆敏玉则开了窍,早就开始卖力地讨好陆夫人和陆敏慧,陆夫人的话在她那里成了圣旨,像这样的帮腔和鹦鹉学舌的事没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