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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相处方式仿佛又回到了书院那时的相处方式。
徐霞客想,其实在书院时,他最初也不大喜欢庄理清与人相交时的阴阳怪气,只是有几次庄理清嘲讽别人的方式和言语着实出彩,才令他渐渐关注起来。书院生活着实平淡,书生们的性格也就大致那几种,他每日无聊,便开始仔细观察怪胎庄理清。为了方便行事,他搬到了庄理清隔壁,后来二人成了朋友。
只是怪胎庄理清其实并不怪,反而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之所以表现异常,实是有缘由的。原来那庄理清的亲生母亲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妾,他的嫡母极其善妒,他小时候常被其虐待,小小年纪不但要做些小厮的活计,还常常吃不饱穿不暖,他亲母后来竟被嫡母虐待成重病。而庄理清直到十七岁才被他父亲某日突然看到并想起来,接着被送到书院来。当时他家庭地位的突然改变,使得原来欺负他的仆役纷纷向他抱屈献媚,但他母亲却依然被嫡母虐待,他也仍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只觉世人人情淡薄,继而身心俱伤,对人充满敌意。
五年的生活改变了庄理清,他变得自信,并成为师长同门爱重的人。而他永不会忘记,是徐霞客最初打开了他的心扉。
“徐兄,你相信有的人生来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吗?”
“你是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我不是早跟你聊过这个话题嘛,碧瓦,圆月,金风,树影,飞鸟,十月十五日,”徐霞客的眼神充满探究。
那年是他们同到书院的第四个年头,那天是十月十五日,晚上他们爬到屋顶,在月光里聊到了这个议题。徐霞客当时声明孟子害人不浅,强调人生在于选择,老想着自己肩负重任,容易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也就不可能有个圆满欢喜的人生。庄理清当时怔了半晌,喃喃地说:真有人生来就负有重担啊,接着他数了一堆古今名人为例子,末了,又强调如果是普通人,那生来就有家族家庭责任啊。当时徐霞客歪头想想,道:我俩都没错,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自己如何选择。
“我还是那个说法,”庄理清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是个普通人,有摆不脱的家族责任。”
徐霞客灼灼地看着他。他们刚刚在说湖州知府陈庆之死及陈庆的秘密,现在他们在谈人生责任。这两个话题间跳跃度较大,但他知道庄理清绝不会随便这么做的,两者间必有关联。
他突然也有些疲倦,再次发现其实他对庄理清也不够了解。他当年将庄理清当作君子之交的好友,便也没有想过打探他的底细。现在看来,尽管他了解庄理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不等于他能知道庄理清所有的用意,因为他不了解庄理清的过去,或者说他没有去查证过他说的事实,也没有体验过他的痛苦。
两人携手走出穿堂,来正堂与景王朱瑱见了面。
因景王驾到,章老太爷便也挣扎起病体前来拜见。章老太爷宦海浮沉一生,深知陈知府之事的厉害,言语之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在他知道是因史正霖而引来了景王后,心中大骂史正霖糊涂,却又故作没理解其意思。在知道徐霞客的任务后,他对徐霞客态度大改,立即将章楚唤来,细细嘱咐,让章楚全力配合行事。
徐霞客见章老太爷年纪虽老,却无半点年老糊涂之相,反而精明得像条老狐狸,倒也对他放下了一半的心思。像这样的老狐狸,不会轻易杀人,更别说杀害陈知府这样的官了。如果章老太爷要杀人,也只能动嘴皮子,还必得另请一人来操刀。
不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无论这人原来是怎样的人,都不应该轻易地下结论他就不会杀人。
章老太爷还主动谈到陈知府那日来到章府之后的事。当时,天快黑了,陈知府、李县令带着儿子前来,他亲自去大门迎了进来,吩咐下人设酒杀鸡煮牛作食。席间一切如常,之后,他吩咐下人带两位大人和衙内去客院休息,在这个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章老太爷提到章府最近也一切如常,只有几天前晚上的大风雨弄坏了自己的几条船,船还未修好,使得最近过江不便。
“大儿最近出门去了西北,有生意;二儿子在广西任上,几年不回来了;草民就带着小孙女孙子在家,闲了读读诗歌,养养花,逗逗小孙子,”章老太爷摆了摆皱巴巴的手对朱瑱道。
“员外过的是悠闲的神仙日子啊,”朱瑱淡然一笑。
“哪里,不过是草民闲的慌罢了,至于那天晚上,”章老太爷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怔了怔,“王爷,草民想起来了,陈大人那晚还真有些奇怪之处。”
原来那陈知府等一行被章老太爷迎到这正堂,寒暄一番后,又谈起朝中动向,说着说着,似乎便有些冷场,原来那陈知府竟好一段时间不再言语了,而是认真地在打量这正堂的布置。
章老太爷道:“当时陈大人突然问草民这正堂里的家具的雕花是否全如同那案几上的雕花,又问草民家具是何年打造,草民见他很感兴趣,便让章楚细细回答了,草民这府里都是草民当年告老后重新修整过的,家具也都是重打的。”
一直在旁默默无语的李县令突然也说道,“王爷,下官也想起了陈大人的一个不寻常之处,”原来晚上李县令和陈知府在去客院的路上经过了章府花园,李县令早就听说这园中有一座曲水流觞亭,便临时起意去看。而整晚都有点沉默的陈知府也同意了,谁知陈知府一到亭子前,四周看了看后,却脸色大变地手指亭子,之后,竟匆匆走了。走的样子,竟像在逃。
徐霞客问章楚,“你可还记得陈知府那晚其他的事?”
章楚恭敬地回答,“章楚愚钝,竟未留意,且与陈大人实在不熟悉,确实没发觉陈大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徐霞客仔细打量章楚。他在那暴风雨夜的第二天早上,曾到街上找回章府一匹有脾气的发疯的马。章楚那日的从容自信飞扬与如今的谦虚谨慎绝不相同。
章老太爷发话了,“章楚很早以前就跟着我了,徐公子,他是个实诚的孩子。”
徐霞客淡淡一笑:章老太爷很护章楚啊。
原来章楚是章老太爷在广州任职时捡到的。章楚家里当时只剩下奶奶,奶奶后来也随章楚到了章家。章楚聪明伶俐,学什么通什么,不但擅长经营算账,还懂武技,园林等,深受章老太爷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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