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一箭出手,离弦的白影拖出一道简洁的轨迹,直接没入张开的长盾背后。对面水兽背上一声惨叫,当前一人捂着额头,连同手里的盾牌一起滑入水中。摘箭,搭弓,简短的过程中思源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瞄准,击发,又是一名手持盾牌的黑甲战士被射中面门,应声而倒。很快,最近的这头亚科泽兽上持盾士兵渐渐稀少,剩余的帝国士兵失去了盾牌的保护,很快被密集飞来的箭矢射成了一个个刺猬。
连续的战斗让思源的箭术更加精进了。当战斗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什么时候开弓,开到什么程度,什么时机出箭,射击角度如何选择,都已经不再需要仔细计算。在潜意识的操控下,一切动作都变得理所当然,那种自然而然却又浑然天成的微妙感觉让思源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佳境。
现在思源所能够把握的,不仅是拿在手里的弓和箭,他的意识甚至能够延伸到那些离弦的箭矢上,就好象他自己附着在那支飞行的箭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清楚地知道箭是撞在金属的盾牌或盔甲上被磕飞,还是深深地扎入那些血肉中。
正是基于这种近似于神奇的微妙把握,最近思源经常会在下意识间利用风的速度射出风速箭,风速箭的特点在于箭的速度和射程在顺风中得以加成,从而使其攻击的威力也得到了大幅提升。现在,思源又在不知不觉中利用侧风的速度射出了弧度箭,这种不走直线的弧度箭能够绕过盾牌的防御直接命中目标,更具威胁性和杀伤力,这样偶然的突破让思源自己也是欣喜不已。
正如之前对梵音所说的那样,在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世界后,思源的箭术正获得突飞猛进的提升,这一切源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思想和经验带来的启发,又或者说,那个有关预测的课题给思源梦境中的箭术带来了某些灵感,因为说到底,射箭时对风力因素的考虑其实也是一个简单的预测过程,当然从理论上讲,一切都是综合因素的结果,一切都是可被预测的。
江北战线,已经陆续有驮着帝国士兵的亚科泽兽达到了岸边,巨大的兽身还没有完全与陆地靠拢,背上迎着箭雨幸存下来的黑甲战士就先一步跨上对岸,杀喊着向碎石垒成的堤坝冲去,他们中间也夹杂着一些弓箭手和手握标枪的投手,时而对躲藏在沙包墙后的联盟弓箭手发起一些远程攻击,但换来的是更多箭矢的冷酷反击,在近距离的情况下,迎面而来的箭与矛更加犀利且难以躲避,到处都是锐器穿透肉体发出的朴朴声,哀嚎声就象杂乱的电子声乐般此起彼伏,堤坝前沿到处都是中箭后没有立即死去的战士在血泊中蜷曲挣扎。
“杀!”第一波亚科泽兽带来的四千余战士中有三分之一掉落到冰冷的江水里,三分之一倒在了第一道堤坝防线的前沿,最后的三分之一终于冲上了堤坝,与联盟军战士的距离只是一道沙包墙的阻隔,黑甲战士们高举手中的重剑阔刀,向防御壁垒后的弓箭手们猛杀过来。
“弓箭手后退,自由射击!”
“投矛手,近程压制!”
“步兵队,全线压上!”
随着阵地指挥官急促地发出指令,思源随着弓箭手部队退下了堤坝阵地,同时大量投矛战士迅速冲上前,对沙墙后的进攻者给予致命的一投。
“喝!”
上千支锋利的投矛在五到十米左右的距离内被猛掷向目标,把许多正在翻越沙包墙的帝国步兵击飞出去,那些试图从沙包墙空隙间通过的战士则被更多的投枪所攻击,几名身强力壮武艺高超的帝国战士把尺寸巨大的重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疾飞而至的投矛一一格挡,另一些战士则用力将钢盾架在身前,尽量蜷缩起身体。但更多人被投矛直接刺穿身体,就地卧倒的尸体阻塞了后来者的道路。
“盾击!~~刺!”
联盟军阵地中,等候多时的重装步兵迅速压上,没等错愕的敌人反应过来,手中的盾牌已经将面前的敌人撞倒在地,无数锋利的长枪从盾与盾之间的空隙里戳出去,径直穿透了敌人的躯体,将密集站立的帝国士兵扎成了蚱蜢般地一串。
“跟我冲!”
有身披重甲的阵地指挥官带头杀了出去,无数头戴棱形铁盔的重装步兵紧随其后,向外发起一波强势的反冲锋。
“杀!杀!杀!”
联盟步兵们挥舞着手里的利剑,有效率地劈砍着业已溃散的敌军,战线很快又推回到堤坝以南,直线推进的重装步兵纷纷将帝国军的战士挤下了冰冷的夫夷江。沿岸的江面上,到处都是上下升腾的黑色触手,大量虻爪怪受血肉的刺激蜂拥而至,落水的帝国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数只抢夺猎物的触手席卷一空,翻腾的江水里立即涌上一股股鲜红的血水。
“嘟呲~~!”
第二波亚科泽兽很快近岸,巨大的水兽在虻爪怪群中穿行,发出刺耳的怪鸣,凶残的黑色水怪听闻这种声音,仿佛遇到天敌克星似的,纷纷潜入水底,四散而去。
二十余头亚科泽兽排成一条直线,组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列,每头亚科泽兽身上都搭载了二百多帝国士兵,最前面是三排盾牌兵,中间是两排投矛手,最后全是黑甲长弓手。接近岸边的时候,千余长弓手一齐发箭,天空中落下一阵密集的箭雨,直指北岸阵地的前沿。
刚刚将第一波帝国军歼灭殆尽的联盟重装步兵集群还来不及退回堤坝防线后,敌人的箭雨就已经倾泄而至,训练有素的步兵们迅速就地排成整齐的方阵,将盾牌架设在正前方和头顶,混杂在一起的长枪兵则藏身于方阵内部,最大程度地抵挡敌军的箭袭。
“叮!”“叮!“当!”“当!”
金属箭头与盾牌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不时有角度刁钻的箭矢穿过盾牌的空隙,扎穿躲藏其后的人体,在成规模的大面积战场上,再有效率的防御也很难避免伤亡,步兵方阵在连续不断的箭袭中徐徐后退,很快回到了堤坝防线的前端。
此时亚科泽兽组成的阵形离岸更近了,帝国弓箭手也将攻击的重点从步兵方阵转移到了后面联盟弓手的阵地,联盟军退后的弓箭部队又回到了沙包墙后,双方射手开始了一场比较实力与技巧的对射,但显然占据主场位置的联盟军更占优势,数量和地形上的优势再加上弩车机组的强大杀伤力让帝国士兵损失惨重。
“嗷!”
在亚科泽兽群靠岸前夕,一块硕大的巨石从头而降,砸中了其中的一头。密集站立的人群被炸开,淡蓝色的血水从被砸中的伤口涌出来。巨兽发出一阵痛苦的鸣叫,猛地潜下水去,兽背上二百多名战士连同训兽师一起被卷入江中。
其余的亚科泽兽一头接一头抵岸,呜呜的号角声中,无数黑甲的帝国士兵从兽背上一跃而过,跳上了松软的沙地,远处看得清晰,那简直是一片黑色的潮水翻涌上岸。
“射!”防线指挥官下令!
砰的一声轻响,数以千计的箭矢犹如一片密集的乌云般向堤坝上扑了上去,黑焰帝国的士兵还没站稳就被射中倒栽入江中,鲜血飞溅,使本就猩红一片的江面颜色更深了,远处不时有经不起诱惑的虻爪怪伸出丑陋的触手,捕捞着漂过去的尸体。但没有人顾忌这个,在战线上集结的帝国步兵举着盾牌弓身躲避,身后的投矛手和弓箭手则默不作声地投掷和射击,一些投完短矛和投枪的投手拔出悬挂在腰间的剑,顺手拣起地上前一波步兵留下的盾牌,跟着大队继续前进。
堤坝防线前的阵地很短,结阵前进的帝国步兵很快与守在堤坝前的联盟重步兵方阵撞到一起,双方开始了一场地短兵相接的肉搏战。身着灰、黑两色衣甲的士兵交错混杂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战线上到处是腥风血雨,随处可见散落的断肢和内脏。
双方的弓箭手则在各自的战线后相互压制,还时不时对着混战中的敌方士兵射上一箭。此时的弓箭手要发挥作用,完全要靠技巧和判断力。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前一刻对准的是敌方士兵,唆地一箭过去,却把冲过去扑在目标身上的己方士兵给射了个透心凉,然后被压在下面的敌兵缓过劲来,朝射箭的弓手冲杀过来,又被另一名己方战士拦住撕杀。
渡口桥处的战斗更加惨烈,三丈宽的桥身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双方的战士,狭小的空间令任何高超的技艺都难以施展,身处第一线的战士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长枪锐矛狠狠送进对面战士的体内,再被对面戳过来的利器洞穿身体,背后密集排列的弓箭手轮番将箭矢倾泄在交锋线更后面的敌方阵营中,战死的士兵尸体堆满了整个桥面,后面的人要把前面的尸体抛下江才能够继续前进。而桥下争食的虻爪怪也聚集了一大片,无数黑色触手放肆地朝着桥面撩拨,形成一幅令人心悸的狰狞画面,不时有难以忍受的弓箭手朝那些恶心的触手射出一箭,中箭的触手猛缩一下,又迅速退回到水面以下。
前一波进攻的帝国士兵还在枪林剑雨中撕杀,亚科泽兽群又运来了第三波登陆士兵,将近三千的步兵,从船上跳下来加入到冲锋的行列中,其中出现了大量一人半高的兽人战士,这些兽人的耳朵宽厚,鼻子扁平而且向上翻,下颚突出,下唇中间突出一对锋利的獠牙,灰褐色头发披散下来,散发出用鲜血染色留下的腥臭味。兽人们高大健壮,全身肌肉纠错盘恒,手里拿着巨大的钉锤、战斧或者狼牙棒,粗暴狂野的外形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艾格拉!”
在跳上岸的兽人战士当中,有一个仰天大吼的兽人特别高大粗壮引人注目,即便是相对同类而言,那样的身躯也是非常巨大的,足有一般人的两倍高,五倍粗壮。从头到脚都包裹在特别打造的精钢铁甲中,双手各提着一大一小两把与他身体相配的链刺锤,锤头外鼓的尖头上夹杂着模糊的血肉,散发出令人压抑难明的不祥气息。
“艾格拉!”
“艾格拉!”
听到他的呼吼,其余兽人开始狂暴和兴奋起来,看来他是这批兽人战士的头领。兽人们挥动着手里巨大的武器,开始向人流密集的地方跑去。那些在前方排成阵势的帝国步兵似乎知道他们的厉害,纷纷让出位置,以便这些粗壮的家伙通过。而兽人头领更是作出一个夸张的动作,他猛冲向前,两把硕大的链刺锤向激战中的人群砸过去,血肉横飞,五、六个混战在一起的步兵被砸成了一堆肉浆。
四周的士兵们惊呼着躲开,兽人头领更加兴奋,他重新拉起粗重的铁链,疯狂地轮动起两把威力惊人的武器,象是挥舞着两个巨大的磨盘,向联盟重步兵的方阵冲杀过来,一名被链刺锤带到的士兵惨呼一声,瞬间变成了盔甲与血肉混成一团的死物,周围的士兵慌忙躲闪,路径上的士兵们都露出惊恐之色。
嗽!
一支白色羽箭巧妙地避开精钢打造的盔甲,正插在他前额的空隙上,却被他坚硬的皮肤所阻挡,没有能够进一步深入进去。狂奔中的兽人头领被这一箭停下来,他转过头,看见不远处正抽弓摘箭的思源。
“吼~~~!”
兽人头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暴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