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圣地，无极城。
天边有一丝金色的光芒逐渐刺破深黑色的夜空，在无人知晓的死寂里蔓延到无极城的边边角角。于是能够听见雄鸡的破鸣突兀地响起来。阳光一寸一寸的照亮大地，一点一点地驱赶着所有隐藏在角落里的寒冷。于是在这样的早晨，你就能看见人们最温暖的笑容。
我从来不知道，在看透一切之后究竟能够做什么，于是时光变得恍惚起来，那些人的面容在阳光里盛放了几千年几万年却依旧清晰，只是在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下，我却再也拉不到你们的手。
我是谁？
我是谁？
潜影站在无极城最高的塔楼上，目光所及的地方有着铺满积雪的大地，然后他的眼神开始弥漫起大雾，在一片寒光里变得模糊不清。
然后他伸出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十字图案，然后有幽蓝色的光芒开始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所有的蓝色光芒都变成满天飘落的碎片，落到地上变成一团团的雾气。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么？如果不成功的话……”
潜影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全身如同黑夜一般的颜色，而脸上也被黑色的纱锦遮住，可是依然能够看到他锐利的轮廓。眉毛斜飞入鬓，长发在风中飘扬着仿佛一度绽放的花。而在他的身体周围，有八把不同颜色的剑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
潜影转过身，笑容温暖地融化了积雪。
“几千几万年来，我一直无法终结这一切。现在终于有机会结束了。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都不会后悔。谢谢你解开我的封印。”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你要做的我已经做了，那个人，叫刺青。掌握着宇宙万物的命运。”
黑衣人说完，然后整个身体就消失在了一大片金黄色的阳光里。
潜影看着远方的天空，只是一字一顿地说完了那两个字。
“刺，青。”
无极城外两百里，一家驿路边的客栈。
“素萝，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绝焰的声音里有种迫不及待，她在客栈大厅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无奈地看着一旁安静的素萝。
素萝只是轻轻地倒了一杯茶，然后抿了一口，说：“急什么，梦鸾和寒月先去皇宫，梦鸾能够感知到封印存在的地方，而且他们本来就是皇宫的人，没人会阻拦他们。”
“这多麻烦啊！”绝焰一只腿踩到椅子上，然后双眼看着素萝，“我就不明白了，凭借我们神的身份，直接翻遍了整座皇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荒始像是被什么敲到了脑袋，两只手捂着脸，表情痛苦得仿佛被刀割一般，“你真的是神族的……真不敢相信。都说了，洪荒隐藏在皇宫里面，现在他也拥有神的实力，要是他急了，随便抓了寒月的父皇、母后，那时候你怎么办？”
绝焰被呛得无语，只好郁闷地坐下来喝茶。
素萝转过身看着梦鸾和寒月，“你们现在就动身吧，注意安全。”
寒月看了梦鸾一眼，然后两个人走出客栈，骑上两匹白色的马，朝着无极城的方向急速而去。
马蹄路过的地方是一串淡淡的印记。
绝焰看着寒月他们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说：“看来梦鸾一重生把脑袋都给重生傻了，还骑马。”说完了还长长地叹着气。
荒始在旁边是彻底无语了，他看着房顶，脸上有着一种自杀般的豪壮，“神啊……”然后他看着绝焰，“如果你动用神力在天空里飞翔，估计不到一秒钟，洪荒就能找到你了。”
绝焰听完愣了一下，然后抚着脑袋呵呵地傻笑起来，绝美的脸上开始有红晕扩散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花。荒始的眼神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绝焰的脸，声音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温柔，“小傻瓜。”
绝焰没有说话，依然微笑地如同最灿烂的花。然后闪电般的一拳打在荒始的脸上。
“神啊……第五百零三亿一千六百三十四万九千九百六十二拳打在我脸上，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打我脸啊！能不能换个地方……”
素萝在旁边摇了摇头。
4.
寒月和梦鸾来到无极城下，高高的城墙遮挡住了半边天空，于是再也看不见阳光刺眼的照下来。城门附近有一些摆着地毯的人，他们在寒风里对着过往的行人高声叫卖，但事实上很少有人会光顾。
寒月看见城门左边的墙上有张皇榜，走近的时候才看见皇榜上面自己的画像。眉头微微一皱，然后逐字逐字地看下去，而当他看完的那一刻，他几乎跌倒在地。
梦鸾也注意到那张皇榜，而当他看见“弑父篡位”四个字的时候就突然伸出手抓住寒月，“快走。”然后凝聚神力，整个身体都被青蓝色光芒笼罩，而下一刹那，天空开始黑暗下来，有许许多多的有着金黄色头发的人出现在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遮挡住了阳光。
很多人开始四散奔逃，梦鸾站在原地，青蓝色的光芒依旧笼罩他和寒月的身体，寒月看见梦鸾脸上如同冰霜般的表情。
“妖皇一族。”梦鸾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脸对寒月说：“寒月，看来我们今天麻烦了。”然后他凝聚神力，空气中开始有狂风席卷起来，地面上的积雪被狂风带起来，在空中形成尖锐的冰凌。
然后梦鸾一伸手，那些冰凌就铺天盖地地朝着空中的妖皇军席卷过去，带着凌厉的呼啸声。
然而冰凌很快就在空中静止下来，之后碎裂，变成满天的碎片朝着寒月和梦鸾砸下来，然后寒月听见一个深沉得如同海洋的声音，“梦鸾，你的对手是我。那些小卒，是留给寒月的。”
寒月朝着天空看去，黑衣人银白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四散开来，脸上依旧有着厚实的纱锦，在他身体周围依旧有着八把不同颜色的剑悬浮着。
“洪荒。”梦鸾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
黑衣人似乎是笑了，然后在他背后，一双黑色的羽翼忽然遮天般地展开，在那双翅膀上有着刺眼的黑色光芒，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蔓延开来。
“你错了，我不是洪荒，你很惊讶吧，这双黑色的翅膀。”黑衣人伸出手，除了那把灰色和透明交替的剑之外，其他七把剑同时朝着梦鸾和寒月刺过来，寒月甚至能够听见空气里传来丝丝的破鸣声。
梦鸾撑开结界，将寒月完全笼罩在结界里面，然后他的身体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刹那，梦鸾就已经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背后，一大片风刃划破了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可是黑衣人却在那些刀刃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梦鸾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黑衣人那双翅膀上散发出来的铺天盖地的黑色光芒。
“玄……”梦鸾只说完这个字，然后整个人就从天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寒月几乎说不出来话，他看到梦鸾倒下的那一刻心里仿佛有什么突然崩塌，曾经和雨诀在一起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重现，然后眼睛离开时有泪光闪烁。
“王八蛋！”寒月凝聚灵力，然后右手小指上的那枚火红色的戒指瞬间绽放出火红色的光芒，虎皇冷峻的面容在空气里显现出锐利的轮廓。
“虎皇，杀了他。”
可是，让寒月无法相信的是，虎皇并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满脸疑惑地看着前方。
潜影出现在前方的雪地上，脸上有着冰霜般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伸出手，然后凝集神力，虎皇重新变成一枚火红色戒指，不过没有回到寒月手上，而是飞到了潜影右手的小指上。
“怎么可能……”寒月几乎绝望地看着躺在地上，然后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铺天盖地的黑色光芒朝着他席卷过来，然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番外篇：命运之境
像是在黑暗里看不到一丝阳光，没有空气，没有声响。
也没有春天里绽放的花朵。
我在那样长的岁月里，等待你逐渐老去的容颜。亿万年的孤独时光，一遍一遍地高声唱着古老的歌谣，是谁打翻了命运的酒坛，于是一切都醉成模糊的光点。
寒月躺在一大片柔软的沙滩上，金色的阳光温暖着身体里面每一滴流过心脏的血液。
“你醒了么？”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你将会成为我最后的紫薇之印。”
“紫薇之印是什么？”
“紫薇之印就是生，与死。”
“那之后呢？”
“没有之后。”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一切恍惚得像是夏日的阳光刺瞎了眼，满地满地看不清的惶恐和不安，寒月想不清楚见过谁，和谁说过话。可是心里却记下了这段对白。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无缘海边翻滚的白色浪花。
天边燃起金色的云朵，在蓝色的天空里面四处游荡。
寒月看见不远处的海滩上站着一名男子，等他走近之后才发现，那名男子其实就是他自己。
“你是谁？”寒月开口问，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蔚蓝的大海。
然后寒月看见他伸出双手，手掌上面有金色的光芒蔓延开来，天空开始变得阴暗和潮湿。然后寒月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咆哮般的响彻云霄，“雪墨……素萝……”
那四个字在天空里久久回荡着，直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诀走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肩膀，说：“你决定要怎么做了么？”
他转过身，看着雨诀然后莫名奇妙地笑了：“雨诀，我要逆天，我要终结一切。”
寒月眉头皱紧，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谁，不知道雨诀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而当寒月想再次开口问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忽然就变得雾气弥漫，然后四周传来一个清灵的女子声音。
“你知道他是谁么？”
寒月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你是谁？他又是谁？”
“我说过，我是谁不重要。而刚刚你眼前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寒月想起那名黑衣人翅膀上那些铺天盖地的黑色光芒，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是你玄属性的力量，我在你的梦境里对不对！你就那个黑衣人！”
“你错了。我是真正的神，是唯一的神。”
“你到底是谁！”
寒月的声音消失在四周弥漫的雾气里，形成了厚重的回音。
天空又开始有金色的光芒蔓延开来，寒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四周蔓延到天际的紫薇花。有数不清的蝴蝶围绕着寒月的身体，然后寒月看见素萝站在前方对自己微笑，笑容温暖得如同阳光。
寒月站起身，走到素萝身边，素萝轻轻地靠到寒月的肩膀上，然后说：“亡，我很想你。”
寒月还没来得及说话，然后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他低下头，看见素萝手里那把剑已经贯穿他的胸口，鲜血流到地上，然后紫薇花开始大片大片地凋零。
又是黑暗，没有边际的黑暗，吞没一切的黑暗。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没有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