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天气干旱,罕有雨下,常年生活在西北的云飞,很不习惯南方的天气,特别是眼前这黏黏糊糊的天气,雨下一阵没一阵的。
云飞今天特地换上了那身特种迷彩,他思考了一夜,决定先回福利院看看。
坐在出租车上,抑郁的心情加上这烦人的天气,云飞一直都盯着车窗外愣神。
“先生,地方到了。”刹车,车身一阵失衡,晃醒了愣神的云飞。
走下车,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那一寸寸熟悉的地方,双眼露出无限的眷恋,这是他云飞曾经的家,这里存放着他童年的一切回忆,如果城建要拆这里,拆去他十六年的回忆,拆去他生活了十六年家,拆去老院长几十年的心血,拆去福生大爷守护了数十年的岗位,拆去福利院所有人的眷恋,云飞第一个就不答应!!!
深吸一口气,云飞缓步走进福利院。
福利院或许是已经接到了要被拆的通知。
大门敞开着,外面看去,庭院空无一人,一阵寒风呼啸着吹过,地上枯黄的槐树叶被卷起了几个小龙卷,呼呼的被卷出几米,云飞站在庭院里,感觉这里显得有些荒凉。
朝着大门右边,福生大爷的值班室里边瞧去,里面空无一人。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云飞左边传来声音,那声音就像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压抑,低沉。
云飞回转过身,老槐树下,福生大爷坐着他的那张摇椅,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正对着大门,双眼却是没再去看云飞,而是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老槐树那一片片枯黄的树叶被寒风呼啸着扫落。
“老小子,院长呢?”忽略福生大爷那显得多余的问题,云飞跟福生大爷的关系,不像长晚辈,其实更像是忘年交。
“院长跟小茄子在后院。”福生大爷懒懒得道。
“小茄子?是她?”
“对,就是她,你去吧,叙叙旧也·····”
不等福生大爷说完,云飞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后院走去。
穿越着狭长的走道,云飞脑海里思绪潮涌,他想不到竟然还能再次遇见她。
云飞自小父母亲双亡,但是他很庆幸,他知道自己有名字,而她,没有名字。
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那年,云飞十岁,她六岁。
一个在街头独自流浪乞讨,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小女孩,乞讨到了福利院,爬墙出去玩的云飞将她领了回来。自此小云飞的身边多了一个跟屁虫,她跟着他,他去哪,她就跟到哪,云飞爬墙出去玩,她就趁福生大爷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找云飞。
那是云飞最美好的时光,因为那时候,他有一个妹妹,叫小茄子。
福利院的前院,基本上都是三层高的楼房,而后院则是院长住的地方,一处平房,简简单单有一处小草坪的平房,平房青砖白瓦,据说年代很久远。
云飞龙行虎步,一会就倒了后院,想起以前小的时候,草坪边上还有个沙堆,小茄子最喜欢和云飞在这里玩过家家,做沙子饭给云飞吃。看着眼前的草坪,和那没有一丝改变的平房,云飞想到了以前每一次被小茄子拉来这里玩过家家,为了安慰不情不愿的云飞,小茄子都会摸摸云飞的头让他乖,好生坐在那等她做饭。
想起这些,云飞虎目中有了淡淡的一丝雾气,小时候是多么的单纯,单纯的想起都让人觉得可笑,可有些又单纯的让人感动,因为那是真情。
云飞十四岁那年,小茄子被一对没有儿女的好心人领养了,那天,云飞追这那辆载着小茄子的车,足足追了十多公里,没有人拦得住,直到云飞跑不动了,跟在后面的福生大爷才拿出绳子把云飞绑了回去。
尚自踌躇在草坪前的云飞,看着平房的门被打开。
凝目看去,和蔼可亲的老院长先走了出来,后面则跟着一位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女孩,女孩返身关上房门,上前挽着院长的手,向草坪走来。
樱桃小嘴,小巧秀气的鼻子和那双灵动可爱还很有神的眼睛,配在那精致的瓜子脸上,乌黑发亮造型可爱的秀发,还有那惹火性感胖一分显胖,瘦一分太瘦的黄金比例身材,要不是多多少少还有点以前的影子,云飞真认不出来了,这还是以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鼻涕虫吗?
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云飞心情激荡之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话的语气也因为激动而显的略微颤抖:“院长——小····茄子!!!?”
穿着干净整齐的老院长年轻时也一定是一个漂亮、善良的女人,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加上这些年为福利院的工作劳心劳力,没有注意保养的缘故,让岁月轻易的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除了那一脸沧桑,云飞仍然觉得老院长长得很好看,或许是因为老院长的那种善良优雅的气质。
“小飞来啦?”院长见云飞嘴上叫着自己,却一直看着旁边的女孩,嘴角轻笑,“罗小姐,我先去安排那帮孩子,你们先聊。”说罢便朝着前院走去。
云飞盯着小茄子看,小茄子也盯着云飞看,笔削似的两道眉毛,高挺的鼻梁,迷彩服下,隐藏着健壮的体格,如果不是那两道引人深陷的深邃眼神尚自没有变,哪里还找得到童年的模样?
小茄子怯怯的开口:“小飞哥哥·····”清脆动听的声音叫了出来。
“嗯——小·····茄子。”
云飞听着那一声‘小飞哥哥’,眼前的小草坪上,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小丫头,和那个一脸傻笑的傻小子。
青砖白瓦的平房前,那一处写满着回忆的小小草坪上,多少年以前,她在这里,扮演着那个做饭的贤妻良母。
多少年以前,他——坐在旁边的石阶上,苦着写满郁闷的小脸蛋,陪着那个屁也不懂就是爱扮妻子的小丫头。
那时候,郁闷的小脸蛋总是会被爱扮‘妻子’的小丫头那一声声的甜甜的‘小飞哥哥’,叫的一脸阳光灿烂。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代表着什么,因为,他和她,都是一个孤儿。
··········两人就这么站着,良久。
··········“这些年,你····还好吗?”深吸一口气,云飞当先回过神来。
“恩——养父母对我很好。”小茄子浅浅的笑道,看着云飞失神的双眼,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别愣着了,陪我走走吧~~”
“好——”
云飞和小茄子走在福利院的小*场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已经都不再是童言无忌的少年,很多话,却是已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容易说出口。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云飞首先找到了话题。
“我·····跟着父母去了国外。”
“是么,那这次是?”
“父母回来有点事情,我就跟着回来了·····顺便回来看一下。”
“哦。”云飞略微有些失望。“什么时候走?”
“晚上10点的飞机。”茄子清脆动听的声音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你呢?当兵了?”
“呵呵~~这个月刚退伍。”云飞强自扯起嘴角的微笑,带着苦涩。
“为什么退伍?”茄子疑惑道,似乎不解。
“哈哈~~当腻歪了,不想当不就不当咯——”云飞哈哈一笑,却避开了茄子的眼睛。
“哦~~”茄子看到云飞刻意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云飞是不愿意跟她在这件事情上多谈。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就这样走着,不久便走到了福利院的前院。
此时的福利院门前,一辆奥迪A6L停在那里,一对中年夫妇正和院长站在那里聊着什么。
“小···飞哥哥,我···该走了。”茄子远远的看见了站在那里和院长聊着天的那对中年夫妇。
“这么快·····一路顺风。”云飞当然也看见了,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云飞却说不出口,他选择憋在心里,毕竟往事就是往事,多少年过去,总是会有距离的。
云飞也曾经以为,在见到小茄子的时候他会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在见到的茄子的刹那,云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一丝无形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