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衙役也是吓了一跳,两人对望一眼,战战兢兢的过去拾起令牌,歪着脑袋看来看去,却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旁边的人们也凑过来看,那大汉怒道:“看你娘的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两名衙役吓得点头哈腰的道:“是,是,是。”一边退了出去,门口随便牵了两匹马,骑着飞奔而去。
大汉飞起一脚把两只酒坛踢得粉碎,瓦片飞得满地都是,抬头大笑,对众人道:“乡亲们,今天我做东,叫张镒辉那个小老儿请大家喝酒,大家放开肚子大喝,喝他娘的底朝天,不要客气,哈哈哈。”
这时张家屋里屋外早已聚满了围观的人,听说有个县里来的胡人到婚礼上大吵大闹,各路闲杂人等都凑了过来看热闹。
张老汉又去西边的柴房里跟温氏商量了两句,出来找了另外三名老者,几个人小声嘀咕几句,一起走上内堂,唱了个肥喏,对虬髯大汉道:“好汉雄武过人,令人十分佩服,但今天是小儿的吉日,这么多亲朋好友都汇聚到了这里,砸坏了东西毕竟不吉利,也扫了一众亲友们的兴,还请好汉高抬贵手,让我们办成这桩婚事,改日张磊、张垚一定备上好礼,亲自到县衙门里面向好汉道谢……”
虬髯大汉不等他们说完早已不耐烦了,连连挥手道:“去去去,老子最听不得你们汉人这些假模假样的屁话,叨逼叨逼,你怕砸了你几个破瓦片老子赔不起是吧?嘿嘿,便是一把火把你个鸟村子烧个精光也值个鸟钱。”
张老汉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想今天撞上了太岁星,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用个什么法子把这个祸神送走了才好。
虬髯大汉背着手在堂上走来走去,嘴里絮絮叨叨的大骂长治县的官员“一群缩头缩脑的孱头,没些鸟本事,全部跟娘们儿似的,死气活样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老子哪天性起,把这些贼书生全部绑起来剐了他娘的。”过了一会,又开始骂平江府的知州“愣头愣脑的穷酸恶俫,满肚子狗屁文章,一通屁话扯半天。”不一刻功夫,把平江府从上到下的官员骂了个遍,及至骂到常州太守“何耘晟那个白眼老儿,下次还敢狗眼看人,老子一脚搠翻了他,掏出狼心狗肺挂到正阳门上去看看狗娘养的心有多黑。”
围观的众人听见他一口气骂了这许多朝廷命官,待会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年长一些的个个唬得心惊肉跳,心想官府追究起来可不是玩的,在场的人哪个都跑不了,有人便带了家眷偷偷的开溜了,张家的人要劝阻,哪里拦得回来,后来溜走的人越来越多,张家院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可怜张家辛苦张罗的婚礼,本来兴高采烈的开场,被这个莽汉一搅,竟成了一出闹剧,把个张老汉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千不该万不该,果然飞来的横财要不得,谁曾想今天收了县太爷二十两银子就带了这么个灾星进屋来。
张老汉回身到柴房里去,见到温氏正坐在柴堆上抹眼泪,水根在旁边劝她,张老汉握紧了拳头,在墙上捶了两下,叹气道:“唉,今天都是我不好,不该贪这个便宜,带个太岁星回家来。”
正没着落处,只听村口一阵马蹄响,有人叫道:“张大叔,县衙门给你们送酒来了!”
水根第一个冲出去,到门口一望,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村口土路上烟尘蔽天,一溜人马整整齐齐的奔了过来,前后望不到头,足足有五六十骑之多,都是衙门里的官马,前面马上的人都是县衙门里的武官,个个劲装结束,后面的马两两并列,拉着数十辆大车,车上黑压压一片全是酒坛子。
一名牧童骑着黄牛刚从外面的山上回来,正好跟这群人马撞到一起,不知道该怎么躲,一名黑衣汉子从队伍中冲了出来,扬起马鞭对准黄牛的眼睛就劈了下去,那牛一声惨叫跳了起来,把牧童掀翻在地,埋着头向远处冲了过去,牧童掉在地上,黑衣汉子顺手又补上一鞭,打得他血肉横飞,那牧童跳起来飞快的跑了,连鞋子都掉了下来,一队人马见了这情形都哈哈大笑。
秀水村的人们听到了声音全都跑到了村口来查看,秀水村几十年来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多官府的人马,众人都惊诧莫名,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但没人敢大声张扬。众人看了两眼,都悄悄的退了下去,躲到墙角屋后偷偷向外张望,躲在家里的便都闭了门。有三个小孩还在村口玩耍,几个妇女飞步冲过去抱着他们转身逃回了家去,秀水村的村口大道刹那间变得十分的安静,只有一只大黄狗愣愣的站在路中间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张老汉扶着温氏也到门口来了,问水根道:“来的是什么人?”水根道:“这个……我也不清楚,难道是送酒来了?”张氏夫妇都十分诧异,均想:“莫非这大汉真能指挥县令?”回头一望,只见那虬髯大汉大大咧咧的坐在堂屋正中,眼睛瞧着屋顶,浑没当回事。
只见那些武官到村口槐杨树下纷纷下马,把马匹系到周围的树上,五十多人一起动手,从后面的大车上把酒坛子搬了下来,有条不紊,人人都十分恭谨的样子。
一名在种田的楞头汉子小心翼翼的凑近去,想看看车上装的是什么。两名武官扬起鞭子就打,噼啪之声不绝,后面的人们一起大声喝骂,那汉子叫声“妈呀”,抱头狼狈逃窜,奔到田埂上一脚踩滑,扑通一下掉到了水稻田里。这边偷望的众人又怒又想笑,却没人敢发出声音。
那些武官把酒放到地上摆好,却不抬过来,所有人在大树下排成两排,站得整整齐齐,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张老汉一家只得在门口远远望着,不敢过去询问,又不敢进屋去,怕这些人真是来自己家的。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村口的土路上烟尘又起,两匹快马当先,领着一辆马车飞快的跑来,槐杨树下的两队武官赶忙排成队列过去迎接。
两匹快马到树下立定,从马上下来两名劲装的仆役,两人抢到后面的马车中,从里面扶出来一名身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张家的人群里面有人小声的议论道:“这是长治县的县令张大人。”
张大人下了马车,伸出兰花指,弹了弹胸前的衣服,扶了扶头上的长翅帽。两名仆役在前面弯着腰向张家的方向指了指,张大人点点头,咳嗽两声,捧着官服下摆,向着张家的方向小步跑了过来。
张老汉夫妇没想到县太爷会亲自找上门来,还是跑着过来的,顿时惊得手足无措,温氏转身带着七八名妇女和几名孩童快步走进了柴房。张家庭院里面这时还留着三十多人,都是本家的亲眷,本想进屋去躲避,但见那虬髯大汉正坐在堂屋中虎视眈眈的望着这边,谁敢进去?
张老汉父子只好站在门口迎接,也不知该用什么礼节,眼看着张大人将到跟前了,正要开口问安,哪知张大人看也不看他们,自己拍了拍衣裳,对着张家大门口,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战战兢兢的道:“下官姗姗来迟,冒犯大人尊颜,还请大人宽恕则个。”
突然之间,破空之声响起,一件暗器向张大人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