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的,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夏天已经来临。梅山城的夏天具有南方地区普遍的特征,那就是炎热。随着白昼时间的增长,虽然还没有入伏,但是长时间的日照已经让这个山城的人们感到了太阳的威力。
繁茂的树木上,知了已经开始鸣唱,人们外出活动时,只要一会就会开始流汗。于是一边流汗一边听着知了无休止的叫鸣,使得人们一天到晚都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这个时节,即使是下午六点,太阳都还只是斜斜的挂在天上,继续向大地拼命的挥洒它的能量。此时在户外干体力活的人们就会时不时痛苦的咒骂两声,怨怪那个不愿意下班回家的大圆球。
谢敏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了好几回了。总算熬到8点钟放工,身体由于盐分和水分流失的太厉害,都有虚脱的感觉了。虽然现在身体基本已经适应了工地上的劳动了,但是炎热的天气又向谢敏提出了新的考验。
和以往不一样,今天放工后谢敏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找到工头马顺来请假。没有办法,学校接到上级指示,要组织学生们到郊区的半坑水库去义务劳动,为防夏讯做好准备工作。学校也向学生们强调这是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必须参加,谢敏也只好来向马顺请一天假,放弃一天赚钱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在高举的学校旗帜的引领下,拿着各种劳动工具的学生大军就开赴了战场。
半坑水库离县城中心大概有6,7公里,光是走到那里,就已经让大部分的学生上气不接下气了。各班按照老师事先划分好的包干区域纷纷布置到位,然后再由班主任具体指派每一个人负责的劳动项目。
县高中被分配去清理水库排水道,所谓的排水道其实就是常年水库放水时,水流在山谷里冲刷出来的一条天然排水路径而已,排水道地势起伏,又夹杂着很多山壁上冲刷下来的石头,有些石头甚至比一个人还高呢,当然这样的石头是不要求清理的。
谢敏现在的力气很大,于是侯同川让他负责挑土,也就是把同学们清理出来的淤泥杂石用担子簸箩挑到高处去。虽然这在大部分学生眼里是个恐怖的活计,但是一担也就是挑上个三四十斤,这个重量对于现在的谢敏来说已经完全不在话下了。于是他成了班里干的最快的人,往往他都挑去倒完回来的时候,负责装土的同学还没把下一但装满。这样的本事,也让班里那些早就到了体力极限的同学们刮目相看,佩服不已。在劳动光荣的年代,劳动能力的强弱也是体现一个人优秀与否的重要标准之一。
吃过午饭,在稍事休息之后,同学们在老师的一再督促下,甚至是“谁没干完谁就别想回去”的威胁下,才纷纷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用手中的工具与顽固的淤泥杂石做殊死搏斗。只不过速度已经比上午慢了很多。
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包括老师都有点坚持不住了,这时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从天上调出一大堆乌云飘了过来,然后一阵电闪雷鸣,狂风猛刮。猝不及防,没带雨具的人们赶紧寻找茂密的树荫下,或是两侧凹陷的缝隙准备避雨,从大家轻松惬意的表情上看,估计都在心里念叨:天公作美啊!
大暴雨说来就来了!随着狂风吹过,雨帘就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妖艳的闪电不时在空中曲折地划过;雷声和狂风暴雨搅在一起,震耳欲聋。不多一会,就听见排水沟道里就传来了滔滔的流水声。
铺天盖地的大暴雨狂暴地倾洒着,看着这雨下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谢敏觉得不对劲,赶紧找到老师合计,担心暴雨会引起山洪,尤其是他们这几个班是在最下游,如果暴发山洪,很容易就会发生安全事故。老师也同意谢敏的看法,于是将班干部找来,开始组织大家爬到高处去避险,即使淋湿淋透了也好过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布置完自己班的,侯同川又赶紧朝下游几个班赶过去,提醒和协助那几个班的老师指挥学生撤离排水沟道。
果然,不到半个钟头,沟道里就起水了。混浊的泥浪翻滚着跟头,伴随着轰轰隆隆的吼叫声就从上游冲了下来!
就在大家胆颤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片平生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观时,在下游一段斜坡的泥土一软,带着一片土地就滑落进沟道里,而站在上面的几个同学也被带着滚落下去了。其中有几个机敏的,在滚落的过程中抱住了牢牢扎根在斜坡的大树,只有一个女孩带着尖锐的哭喊,掉进了洪水里!
女孩掉进水里,马上就被洪水冲了下去,幸运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她,只见她惊慌失措的用双手乱扒,想要抓住石壁攀爬上去企图逃命,可是因为泥水湿滑,爬了几次始终没能成功!眼看着女孩就要筋疲力尽了,岸边同学们一片哗然,男生们大喊着让她使劲抓住,女孩们则是扯开了嗓子惊声尖叫着。
谢敏知道,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洪水也许就会淹没那个大石,把女孩一浪卷走!
他立刻从自己藏身的岩洞跑了出来,冒着瓢泼似的暴雨,朝着那个女孩所在的斜坡猛跑过去,危急时刻,他身上那股非凡的潜能被他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惊恐的人们,突然看见无边无际的雨幕中,出现一道身影,他助跑着从斜坡一跃而起,凌空向前移动了三四米的距离,向着女孩所在的大石扑了过去!
在他的身形还没有落到大石之前,筋疲力尽的女孩就再也支撑不住,被一个激浪从大石的庇佑中带了出来,急速向下游冲去!
谢敏看到这个情景,在空中快速蜷缩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身体斜斜的降落在大石上,双脚着地后,借着下落的冲劲,斜着使劲撑直双腿,身体瞬间完成转向,像离弦的利箭,再次弹上半空,朝着女孩的被冲走的方向跃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谢敏落入水中之前,在空中他就已经伸手抓住了女孩朝天绝望举起的小手,然后才砰的一声落入水中。
下落的冲力将谢敏狠狠的沉进了水里,连带着女孩也消失在水面。这时已经被这惊险刺激的失声的人群中才爆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就在人们的叫声还没完全落下的时候,谢敏就托着女孩重新的冲出了水面,在洪水的冲击下,迅速的往下游冲了过去。
缓过神来的同学们和老师们,一边喊着,一边跑步跟随水中载沉载浮的身影向下游而去。
谢敏不知喝了多少口水,撞中了多少水中的暗石,此刻,他的脑袋上糊满了泥巴和大水冲下来的树枝叶,身上到处都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他始终将女孩护在身前,尽量不让她撞上水中的物体,在起伏的间隙,在她耳边大喊:“不要怕!相信我!我能救你!”听到他喊声的女孩,不再那么剧烈的挣扎,这使得谢敏减轻了很多负担,能够留有余力的观察周边的形势。
在经过一棵大树横出水面的枝干时,谢敏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枝干,然后用左手一使劲,把女孩上半身硬是从狂猛的洪水里提出了水面,拉到树枝跟前,女孩伸出双手,抓住了枝干。
等到人群赶到他们所在的岸边时,女孩在谢敏的帮助下已经成功的将整个身体爬到了茂密的树枝之上了,而谢敏自己则是双手抓住树干,身体却仍然留在水里,被洪水一冲,几乎在水面上被拉成一字。起码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岸边的人们看到这样都是拼命的欢呼着。有些脑筋灵活的已经在盘算怎么救人了。
女孩在脱离水面之后,始终用自己的一只手死命抓住谢敏的手腕,生怕他被冲走。谢敏这时也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长相,虽然满身泥水污垢,但是还是能看出这是个很清秀的姑娘,眼睛里的泪水还在拼命的往外涌,但是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来,而且从她焦急看着自己的眼神,以及死命拉住自己的小手来看,这个女孩很有良心也很勇敢。看来还是值得自己豁了老命来救她。
谢敏测了一下,自己身体稍微多向树干借了一点力,树干就浸入水面,如果自己也爬上去的话,估计在这样速度的洪水下,俩人必定会再次落入水。如果自己一直拉着树干被扯在水里,估计没等洪水变缓自己就先没劲的松手了,那时再被冲走,就一定是死路一条。
思考了一会后,有所决定的谢敏抬着头对小姑娘笑道:“好好抓稳了,千万别让我白救你哟,你把手从我手上拿开,自己抓稳了!快!”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已经变成非常严厉的命令了。基于对强者的依赖和服从,女孩闻言立刻条件反射的缩了手,将那只手也紧紧的抓住树枝。
谢敏满意的对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就在女孩被他的笑意感染,慢慢放松心情时,谢敏突然放开了手,瞬间就被洪水再次打了个没影。女孩惊得再也忍不住,开始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可怜小女孩根本不知道救她的人的名字,幸好她还记得他的命令,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树枝,谢敏离开后,树枝又向上升了点高度,女孩彻底的脱离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