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她叫他歇着,然后就不说话,只顾着忙她的去了。一个时辰之后,那个三十来岁獐头鼠目的男人回来了。也不跟他打招呼,就坐长沙发上。
倒是他抱揖施礼了。他是看在此人的女眷,也就是年轻女子的面上对此人客气的。
他没想到,此人正在吃他的醋呢。他近日患病,她对他时有照顾。尤其是昨天发高烧,她对他一直放心不下,连跟男友做功课都歇下了。甚至还跑出去,给他请医生就诊。她总是说他哑巴可怜。所以这獐头鼠目的男人,反而妒忌起他来了。
这男人心里烦着,等着吃饭无聊,便开了电视。
他一看屏幕里头,火车龙一般地风驰电掣,又是大为惊诧,不禁疾呼。
那獐头鼠目的男人,听到他哇哇乱叫,而且冲着电视屏幕,疯狂比划着。心里就想,这哑巴,是不是疯了?对这电视,也狂呼乱叫的!想到这,便用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终于知道没事之后,后来又出现的人和物,甚至看见里头的老虎出来,他就没再作声了。知道它们出不来,也就把看到它们,当作是自己看花了眼。
何况他刚才看到了那男人的脸色不善。
他只能这样理解了,这是法术里头的幻变之术的内容,这些看起来是真的,其实都是假的。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她和男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有几回都说到了自己。他现在只能凭感觉了,而且说实在话,他的感觉倒还真得不赖,这多少有些得益于他学过的奇门异术,他所曾饮的神仙醉,还有仙君和云水道士所授的长风功和保元功。
他俩进了房间。于是他也进自家屋里。
他想再躺床上好好想一想。昨夜的痛饮仙酿,今日还不免残留宿醉。而且眼前景,眼前事,跟昨日之事,不啻天壤之别。现在再想想婉兰公主,仿佛比隔世之感还要遥远:
长相思,在长安。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他心中游过唐诗人李白的《长相思》,不由得加倍怅惘。这让他似有万斛悲愁横亘心中。
也许是受了这种情绪的刺激,突然发现自己内急。于是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来。外头阳光透进窗帘,好是明晃晃的。多好的天!于是想解手之后,再到外头走一走,透透气去。
这便来到卫生间门口。
因为他匆忙,而且心事重重,更由于他又聋又哑,所以……他没有发现……
便拉门进去。他起先进去过,知道是用拉的。门里头没有安锁,房东当年装修时只安了拉门。只要轻轻往旁边一推拉,门就开启了。
哪料到这一开门,竟然是那种别样情景!
他看到一片热雾里头,冲着眼前的,就是白花花的雪山奇峰,嫩生生的江南藕腿,雪峰正在融化,藕腿已被采摘。后边的男人和前台女人融合在一起,一起舞着春梦,荡着春情。
尽管瞬间也起了惊惶,但春梦还在曼舞,春情依旧荡漾。
他没想到这一对儿,竟然没在屋里睡觉,却在这里洗浴。
这白日洗鸳鸯浴,而且还是在跟外人共用的卫生间里头洗浴,是不是也太过了些。难道说这八百多年之后的世人,在男女情爱方面,更加狂野而宣淫无度?
现在他已经走在街上了。他上身就穿着刚刚买不久的那件白色风衣,虽说不是高档时装,但却也显几分精神。
他这一回也不再打赤脚,而是穿上了鞋,就是那双摆放一边的黑皮鞋。他看到那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就是穿这种鞋。而且电视里头也有不少男人是这么穿的。所以相对而言,眼下他是有了不少长进了。
走过好长一段路,他的眼前还在晃着那女孩在抽水马桶上,在水雾中,骑马一般地舞着的情景。
他被她舞得头昏脑胀。
好在街上时不时有汽车驰过,各式各样的汽车。还有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这许许多多的车驰过,都会让他心里惊诧不已。这才逐渐淡化去那种艳情诱惑色彩的阴影。
他看到过马路的人们,面对那些汽车,是怎样地坦然了。于是深为自己先前的滚身避闪感到难堪。这时他的心已经驰在了原野,仿佛自己正骑在马上,谛听着的的达达的马蹄响。
而且他也向往着看到那**蹄敲打而激扬起来的黄尘风烟。在这现代城市里,他能够看到的,却只有那汽车后面屁股冒烟的情景了。
更多的行人走在街道的两侧,他走在路侧,就可以不去注意那些奔驰着的庞然大物。于是改成看店面,还有看一座座房子挂着的牌子。他想从中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但一直无法发现,他的研究没有结果。
因为他只识得繁体字,而且习惯右起竖排的古读法。所以就一再陷入阅读的迷雾之中,再聪明也终陷此局。要是他能够改成左起横排读法,那应该轻松搞定,早就发现这里是江福市了。
他在街上最大的感慨,就是随时能够看到女人,而且能够看到那么多的女人。有时她们的队伍比男人的队伍还要壮观。他惊奇地发现,她们竟然能够对许多男人视而不见,就如他们都是粪土似地。他觉得当年就以为婉兰公主最最清高孤傲,公主也因此常遭人闲话,现在看起来,当世的女孩要活得更加舒心,至少不会立刻引起他人的非议。
他刚开始对鞋的感觉很麻木,不过后来,他倒是觉得这鞋不错,能让他满意。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和婉兰公主很有共识。因为他俩都反对女人缠足,也不喜欢女人缠足那种样子。现在他看了许久,没有看到一个女人有缠足的。而那些鞋样,又能够把女人玉足之美呵护并衬托出来。
当然审视许久之后,也会发现她们在穿着上太大胆了一些。他不止一次看到女孩蹲在路边购物,不仅把身腰裸露了大半截,甚至还露出大半个肥白的臀来。
风气啊风气!但这种风气好像也不怎么好呢!
正沉思着,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有几人奔向一幢楼房,在底楼仰头往上看着。看光景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疾步前往。果然,有问题!
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七楼阳台那边,一个妇人正在拉着一个小男孩。男孩长得胖,此时双脚悬空,也不知怎么回事,会从阳台那边滑出来,亏妇人还攥得住。只是妇人双手抓着这孩子的双臂,恐怕难以支持多久。这太危险了!
已经有一个男人,跑到发生事故的下方,看来是想在下边接住孩子。可是不要说他自己,旁边看着的人,也都信不过他能接住那孩子。
终究是七楼哪,那撞下来,有多大的冲力呢。
突然啪的一声,原来是孩子的一只鞋掉了下来,没想到就这一下,刚好就撞上了那男人的鼻梁上,当下鲜血四流。
而这时人们的眼前一亮,只见一条白色人影已上了一楼阳台,而后逐层而上,如白色鸟上掠,眨眼之间,已经到了七楼。就在底下轻轻托起那胖男孩。此时楼下,骤响了如雷的掌声。
可惜他听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得出。
原来,刚才飞身上楼救人的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