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监控器每隔三十分钟会有十秒钟的错开时间,它们中间的位置会成死角。”
李唐回过头轻声道。
“就是用这十秒钟,从墙上翻过去。”
此时三人距离围墙的直线距离目测有二十米,围墙最起码有三点五米高。
十秒钟内短距离冲刺加上翻墙,并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李唐眯起眼睛盯着两点红光微微移动,预估时间差不多了,朝后打了声招呼,一个箭步伏腰冲了出去。
对身后两人能否完成,他并不担心。苏丙的身份很明显,宽大的衣服遮不住他的双手,满手老茧已经说明了他的出身。
至于少女,虽然没问过,但曾经听小逗号说过,少女是个在帝国中心圈天赋都十分强劲的天才,是那类人无疑。
李唐其实很不喜欢天才这个词,但对他这个连那类人的门槛都没摸到的家伙,叫别人天才,其实是在间接夸自己。
不过,身后未动的两人对他如何完成却有些好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身影。
只见他迅疾的窜出,在黑色的夜幕下如一道更黑的箭,不见尘土来得及扬起,他就已经到了围墙近前。
靠近围墙的李唐并没减速,不见他如何动作,借着冲势,整个人顺着墙面突然拔地而起,右手同时搭上了墙顶平面。
右手再一个用力,他略有些瘦弱的身体就又提了一提,顺势翻过墙去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也显得极为娴熟。
苏丙记了时间,从他冲出到越墙而入,一共七秒。这个成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一个并没有开启成为那种人天赋的普通人来说,已经突出到刺眼。
“他的身体强度最起码是普通人的两倍。”
苏丙略微沉吟,给出判断。
董曼略微惊讶,虽然预料到那个显得瘦弱的少年并不是如表面上的简单,可这个判断也出乎了她的预料。
两倍肉体强度,仅凭这一点,已经超越了最低等级的能力者。
而能力者,就是一直以来盖称为那种人的名字,也是区分开这颗下行星,致使它被流放的根本原因。
但这并没让董曼对少年刮目相看,如今的帝国,已经不是能力者方起的时候了,能力者不再是人类中的异类。随着三百年前异能者在人类总数的占比突破了百分之五十,异能者的数量一直保持着持续高速的增长。
能力者逐渐被称为新人类,在如今的帝国人类中,只能维持百分之十占比的寻常人类成了新的异类。
而这百分之十占比的普通人类大多数都聚集在帝国边缘行星,此时这颗自称第九行星的下行星中。
也可以换个说法,流放的并不是这颗没有能源资源也并不如何丰富的下行星,被帝国逐渐流放的只是这颗行星上加入不了能力者阵营的普通人类。
在帝国新人类的眼中,他们只是一群在人类进化中被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李唐,从出生到现在十五年有余,身处此阵营,从未有所逾越。
……
一个小时后,三人在内墙内重新聚齐。
董曼的性别让她并不像男性那般生猛,步履轻盈如飞似飘的直接飘过了墙去。
苏丙则充分体现了男性的阳刚之气,如一颗炮弹一样从墙外飞来,然后迅猛的砸在李唐身前。偏偏从始至终诡异的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有从飞跃高墙的速度中能察觉出中年男人的生猛。
进了内墙,董曼并没准备如外面一样让李唐充作导游,明显有着自己的打算。
所以三人在商定了再次碰面的时间跟地点后便分道扬镳。
身处内墙,李唐的感觉反倒比外面更为轻松,他步履轻快的走在内墙的石板路上,对行人非但没什么闪避,甚至还会友好的笑笑,虽然基本得不到回应。
其实说是内墙,但这里的建筑风格跟设施建设跟外面也没什差别,区别只在于,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数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人。
李唐顺着石板路轻车熟路的来到内墙西南方向一家汽车修理铺,推门进去发现屋里灯还亮着。
他四下瞧瞧没发现人,便顺着拥挤曲折的狭道来到屋子后方,推门出去。
果不其然,一个高瘦的老头正躺在摇椅上发呆,手里端着个褐色小泥壶,时不时地啄上两口,好不惬意。
听见门声吱响,已经满头花白的老头并不回头,只是顺着眼里的东西,不无遗憾的赞美道:
“多么美妙星空啊!”
李唐不答话,认识这个姓费的老头近六年,知道他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看星星,前几年还只是自己默默地看,可近两年嘴里总嘀咕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或者像今天这样化身个多愁善感的三流诗人,赞美夜空。
每当碰见这种时候,他都不说话,一个原因是像老头总说他的,嘴拙不知道说些什么;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也挺喜欢看星星。
对夜空他总有种凝视的欲望,只有每当想起来费老头的痴迷时才让他有些谨慎,生怕魔怔,可转眼又忍不住去看。
不过今天李唐没有看星星的心思,他有三天没来,店里积下了一些活。
他套上一件连体的青色工作服,看模样像是飞船制造厂淘汰的产品,显得有些破旧,上面沾着不大不小的油污,让这件工作服谈不上什么干净,但离报废也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少年推门去了前厅,拿起台子上的本子,随意的翻了翻,便大致知道了需要的活计。
对少年来说,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有对那间书店一样的了如指掌的话,这件修理铺是当仁不让。
这也是他五年来翻墙进入内墙的理由,每周他都会来到这里,平均三到四次,最开始的时候是学习修车的手艺,后来则是处理店内的业务。
这间并不如何有规模,生意并不十分红火的店铺算是他的第二大本营。
有些时候,第一第二的位置还会发生变动。
很难想象,白天在书店看店的白净少年,到了晚上却成了满手沾满机油的汽修工人。
但这里的活计对李唐来说已是有些年头,他熟练的用扳手卸下汽车引擎部件,随手拧上新的,从某一方面来说,在这方面他的能力跟经验比管理书店强了很多。
虽然年头充足,但奈何书店人气始终惨淡,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管理的必要,他也就压根不存在什么经验。
但在汽修厂不同,他的技术都是在一辆车一辆车上亲手练出来的,整整五年,前几年老板费老头还时不时的指导几次,但近几年老头是再也不看他了,连店里的生意也全都交给他做。
彻底做了那清闲舒服的甩手掌柜的。
几天并没多少活计可干,内墙人少,车辆也少,天气也不是寒冬,生意自然平淡。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个小时,李唐便处理完了。
随后他开始给店里零件做记录,给费老头的存货做保养,又花了一个小时。
当换下青色工作服的李唐再出现在后院,费老头从躺椅上起了身,正怡然自得的浇花。
他看着老头认真的模样,即便是认识他好几年,心中仍是有种强烈地违和感。
在李唐的记忆里,与他相熟的老人只有两位,一个是书店老板,一个是费老头。
书店老板,虽然开了间书店,但是一副商人模样,身材短粗,行事大咧,性格说不上和顺,但胜在规矩礼节一概不提,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文气。
费老头与书店老板不同,据说守着这间汽车修理铺二十年,可平生最讲究文气。高挑的个子,偏瘦的身材,喜欢喝茶而不喜欢酒,喜欢看书而讨厌沾机油,养些花草,算是闲情逸致。
行事作风也一丝不苟,平时看见李唐摆弄机械零件他懒得说,知道是生计,但一有功夫就叫他说说自己近来读了什么书。
听时候老头还从不开口,也不询问,你说什么是什么,弄得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头是听懂了还是压根没听进去,就是图个乐。
不过就是真的只是图个乐,李唐也没一点不愿意,老头年岁不小,兴趣不多,志趣虽极力向高雅靠拢但还算不上高雅,寻个乐子不是个容易事儿。
至于李唐觉得有违和感的另一个原因是,这老头其实有那么点的……不正经。
这话要用别人来说,老头准抽他丫的。但说话的要是李唐,老头就觉着有必要跟这个刚刚知道正经是啥还没学会不正经的小家伙说道说道。
而往往,谈论正经的话题总也说到了女人身上,这让李唐渐渐知道,看一个人的正经不正经,不在男人,而在女人身上。
就像是现在,浇花的老头浇着浇着就浇到了少年身上,绕着他上下左右的看个不停,顶着一只酒糟鼻子还在他身上闻来闻去。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用一双浑浊但不深邃,说正经肯定也不对的眼睛使劲的盯着他。
直等到他心里发毛,才开口用怎么听怎么像****的轻笑声挤眉弄眼道:
“女人,而且肯定是个漂亮女人……”
听的李唐在心中忍不住叹气,谁说这老头是个正经的人,他定是会跟谁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