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清真的很仔细地看了半天,可答案依旧是否定的,他满脸讪笑着讨好道:
“这位大哥,不瞒您说,我是真的不认识您说的这位是谁,估计连见都没见过,您大人有大量……”
罗家英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失望的看着眼前这个冥顽不灵的杂种,就这么个放不上台面上的家伙也敢试图蒙骗他?他也太把自己当成根葱了。
“既然你说不认识,那好,我再问你,你认识他么?”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张照片,在周维清眼前晃了晃。
照片上依旧是一个少年,不过与之前的不同,这个少年看上去更张狂也更神气,而在少年的背后是一间没挂牌也没名字的破旧书店。
从书店破旧玻璃门的背光处依稀能分辨出,是个看不清样貌的孩子。
周维清搭眼看了眼照片,心里猛的咯噔一下,但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仍是讪笑着,讨好似的,甚至奴颜婢膝的道:
“大哥这你可是开玩笑了,这照片上的人不是我么?”
他向前凑了凑,仔细的瞧了瞧,像是最后肯定似的确定道:
“没错,这就是我,没错……”
看着眼前这个装傻卖乖的蠢东西,罗家英盯了他半天反倒笑了,只是这笑不是嘲笑,也没代表喜悦,而是冷笑。
他冷笑着向后退了两步,再也没了跟这个杂种说话的耐心,带着黑皮手套的右手向前一挥,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停在路口的汽车。
只是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着跻身上前的大汉们嘱咐道:
“别弄坏了他的脸。”
说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就又转过身去,这次没再回头。
做回车里,罗家英端着酒杯小口的喝着,离着老远听着肉体触碰肉体的闷声,本想着能听到些惨叫声祝酒兴,可意外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惨叫的声音传过来。
他回想着方才那个卑微的像条狗似的家伙一脸的讨好模样,冷哼一声,没想到还是个听有骨气的家伙。
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骨气的人,特别是敌人,他倒不觉得骨气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这种东西放在敌人身上就会很麻烦,而他不喜欢麻烦。
沉闷的撞击声在奏响了一曲悠长的古典钢琴曲后,终于没了动静。
罗家英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酒,抖了抖大衣,重新走进了小巷。
三子正要跟上去,却被坤哥拉住,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出了车门,自己跟了上去。
再次看到这个连名字他都没记住的家伙,他不再一脸的讪笑,而是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的,他还没死,或是说他从昏迷中又醒了过来。他的双腿此时已经全部碎裂,不能动弹分毫,但他的双臂还没损坏的太严重,手指还能来回驱动。
他费力的想要凭着手指重新爬起来,可咬牙用了半天力却没见丝毫起色,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他开始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看上,还别说,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真的是个精细的团伙,他的身上已经碎的不能再碎,可脸却还是完好无损。
他尽力的挺起脖子,尽力仰起头,让视线高些,让他能够更好更清楚更深刻的看着此时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
仇恨?有。
好奇?也有
甚至还有些不太合乎身份的讥讽。
这么复杂的情感混合汇集在他的面部表情上,然后直挺挺的,他对着他。
一直看着。
过了一会,他可能看得累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喉咙还没坏,他还能说话,于是他想骂他几句。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已经被激怒了,转过身愤怒的把刀丢给随他过来的人,就一去不返了。
接过刀的坤叔蹲了下来,像是跟他说了什么,随后一刀干净利落的看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他的脸上保持着那副表情,脑袋就与身体分家了。
鲜血顺着脖颈不停地喷涌,坤叔迅速的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将脑袋包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扎紧,没让血溅到身上一滴。
随后他拎着袋子回了车子,把东西又用了很多层袋子裹上,这才在车子的后备箱放好。
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坤哥主动揽下了送这东西的活儿,罗家英乐不得有人干这件事儿,没半点犹豫的答应了。
只有三子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看英哥,看了看坤哥,又什么都没说。
……
从内墙回来一连几天,李唐生活的很是规律。
早上他按时起床,做一套奇怪的动作,然后洗漱吃饭。
九点开店,五点闭店。闭店后他会到咖啡馆帮忙,之后与陈冰一起吃晚饭。
等到天色晚了,他会回到店里,看看书,想想事情,写些东西,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生活有些枯燥,但胜在简单。
不过这几天他的脑海里经常会回想起董曼,自从上次在内墙分开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打听人也没听谁说过有见到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的。
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甚至几度怀疑她已经离开这颗行星了,可一想又不对。或许真的像是她说的纯粹是来旅游?他想着少女的所有行为,觉得又不想。
一个中心圈带得好好的,享着清福的少女吃饱了撑的来这么颗偏僻甚至危险的行星来游玩。
明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细想却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这让李唐不愿费这脑筋,也就不再想了。
内墙他也常去,不过方式与之前有所不同,来回翻墙穿梭了好几年,走门对他来说还真是件新鲜事儿,不过他很快的就习惯了这种方式,毕竟有门自由出入,谁还愿意翻来翻去的爬墙呢?
李唐的社交圈子由于过去的因素所以很是狭窄,这几年虽然他有了很多方面很大程度上的改变或是释放,可交往圈子还是那般大小,不刻意的排斥谁,也没刻意的结交谁。
他并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只是可能从前保持在一种状态久了,有些变化是潜在的,缓慢的,需要外界的刺激才能迸发的。
不过在这天,他简单的生活还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收到了一个包裹。
不过这个包裹没有使用快递公司,带它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开了一辆他熟悉的风灵N19商务车,把车稳稳的停在门口后,他就捧着一个并不大的纸箱推门走了进来。
他把纸箱放在柜台上,四下的看了看,才把目光放在了李唐的身上。
没用照片比对,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他用手指了指纸箱,然后出声道:
“有人要我把这个包裹带给你,不过我劝你还是等我走了之后再打开。”
中年男人满脸的胡茬,面露倦意,眼睛并不明亮但深邃,他很善于看人,看人的时候也很认真。
他双眼认真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一如看着先前那个倒在地上最总还是骂出声的小家伙。
从一个大区到另一个大区距离十分遥远,他整整开了三天的车,才来到这里。
有自己的包裹?
少年低头想了想会是谁送来的,可想了半天,却没得出结果,与他相熟的人都在这个大区,别的大区……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他抬起头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却没直接回答他,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照片来。
是罗家英在周维清面前曾晃过的那张。
他把照片递了过去。
少年低头看向照片,眸子里突然换发出一阵夺目的光彩。
他认出了这张照片,也认识照片里的人。
废话,他当然认识,因为他们是朋友,在那个李唐并不想交朋友的年头里,他们是朋友。
他的神情变得很欣喜,指着照片里的人向中年男人问道:
“他……还好么?”
自从三年前比他大了三岁的周维清离开了大区,他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好。”
“他怎么了?”李唐问。
“他死了。”中年男人答。
出乎男人意料的,听到那个叫做周维清的少年死了的消息,眼前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悲伤,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悲痛欲绝,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娱乐花边新闻,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响。
过了有一会,少年才重新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的问道:
“他是怎么死的。”
少年扫了一眼柜台上的包裹,心中有所猜测。
“他是被人杀死的,至于是什么人,看了包裹你就会明白。”
中年男人并没有隐瞒信息的意思,如是说道。
“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我才死的。”李唐心中已有答案。
“严格说来,他是被人杀死的。”
李唐一直没有抬起头,看不清他的双眼。
“那么也是因为我,他才被人杀死的。”
中年男人想了想,点头道:
“没错。”
“不过,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来找你的。”中年男人又道。
“不会。”
李唐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男人的目光如炬,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顿道:
“我会先去找他。”
“然后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