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彤抓住秦琅,用他威胁秦家追兵的时候,秦城已经被从各处冒出来的城卫军戒严了。
狂风暴雨之下,原本街头就没有多少行人。沿着中央大道的各家商铺里也客人寥寥。整个城市唯一还有点人气的地方,就是传送中心。就像地球上的火车站广场或者候机大厅,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不少人都涌到服务大厅门口,好奇的隔着2、3百米宽的雨幕,看着外面的铁马兵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云盖顶,大雨倾盆,青石路面水花四溅。雨滴击打着钢铁兵甲,隆隆声犹如战鼓阵阵。一辆孤零零的白色马车,被包围在一片森森铁甲之中,不知道多少刀枪、箭簇在雨水中闪着寒光对准了车中的秦箫等人。半空中,各种法力激起的护罩的光芒连成一片,刺眼的光辉中,一个个强者好似天神,肆意释放着威压。
秦箫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逃生之路近在咫尺,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昨夜起,他前世的情感复苏,理智回归,前途未测的压力就在他心里翻了倍。等到了秦府,遭遇冷语白眼还算好的。那些名义上的亲人处处下绊子想看他出丑,想看他受处罚,他感觉就像是身处于狼群之中,情绪变化便剧烈起来。后来又经历秦天安的冷酷无情,恶奴欺人的丑陋,逃出升天的兴奋直至此刻被困街头,做困兽犹斗。
他穿越的时候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学校里的那点破事,同学之间的那点意气,和他如今的遭遇相比,简直如清风拂面。
他原本就不太坚强的神经,要绷断了。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像某位非著名解说员所怒吼的那样,这一刻,秦正己的灵魂附体,秦箫的双眼里充斥起血丝,神情变得有些疯狂,血脉中的暴虐蠢蠢欲动。
马车里,苏海伦一言不发,咬着嘴唇,一个又一个激发着守护卷轴,车厢上接连荡漾出一层层的光晕。
天空中,秦天安骑在一匹格外高大的天马背上,身披全副盔甲,看着朱雪彤,怒极反笑,声音隆隆的好似雷鸣:
“小家伙,你竟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豁出去不要这个孙子了,也要把你扒皮抽筋点天灯!”
面具底下传来朱雪彤清冷的声音:
“能和千年一遇的超级天才死在一起,想必也会青史留名。我很期待。”
朱雪彤幼年时被人贩子抓走卖进斗狗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过的是刀头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骨子里早就生出了一股狠劲,关键时刻能够镇定如昔,冷静的判断出秦天安在虚张声势。
果然,秦天安见恐吓无效,又把矛头对准了秦箫。根据他的认识,那小子是个胆小而又狡猾的东西。这种性格瞻前顾后,反倒容易对付。
“秦箫,你好大的胆子!”
他用手中的弯刀一指朱雪彤: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姑娘是一位一级统领吧?堂堂妖士,竟然成了你的奴仆。你是想与整个大陆为敌吗?”
史书上记载,中州建国时,于皇宫大殿之外,树立起一座中州法典之碑,上书条款全都经过人类以及各个智慧种族的协商同意,并共同履行。
法典第一条是众生平等。其内就讲到,职业者有功于众生,故永不受奴役枷锁。
职业者,看似强大,但强中更有强中手,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成他人阶下囚。由于天地法则的制约,失败者就有可能被约束,成为他人奴仆。对个体来说,这有损强者尊严。对一个团体来说,这是快速组织势力,大量制造炮灰最便捷的途径。一个国家怎么会允许这种隐患存在?
一千多年前,楼罗国王子修炼到第四阶,斩杀魔族、修罗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人皇甚至要和他结为异姓兄弟,授封亲王。权势、威名一时无两。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个他曾经的属下,拼死举报他奴役了大量本国修炼者,才创造出如此大的功绩。于是天之骄子立即变成了过街老鼠。楼兰国被人类强者灭国。楼兰王子不得不化身妖魔,被钉上了人类的耻辱柱。
如今,秦箫看似又犯了同样的忌讳。
虽然朱雪彤身上却没有佩戴四灵岛颁发的职业标记,但是能够凝结出朱雀战甲,还是会被认定为一阶一级职业者。这样,她跟随在秦箫身边以侍女身份示人,就触犯了职业者不能成为他人奴仆的铁律。
秦箫就像被逼到墙角的野狗,猛的蹦到车厢门口,看着天上嘶吼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身上有主仆契约了?我们喜欢玩角色扮演,不行啊?”
“角色扮演”几个字一出口,朱雪彤的手指便微微一颤,在秦琅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小口。车厢里苏海伦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立即染满了红晕。
秦箫的无耻让秦天安怒气勃发,手中的弯刀蒙上一层血光,抬手便狠狠地掷向马车。血光与空气摩擦变得炙热,在雨帘中划出一道滚滚蒸汽,一闪即到。
秦箫吓得眼睛一闭,浑身一紧。只觉得马车剧烈晃动了下。睁眼再看,秦天安已经张手召回了弯刀。而马车外的护罩光芒晃动了一阵,重又恢复。
表面上看起来,秦天安也不能一下子就攻破多层护罩撑起的防御层。但谁知道他这一次用了几分力?谁知道他是不是在为下次进攻做试探?
秦箫全身的汗毛嗖的竖起来,极度的危险感觉,绷断了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哆嗦着自腰间抽出装饰用没开锋的礼仪佩剑,仰着头看着秦天安,疯狂的喊着,声音都有些走调:
“谁叫你乱扔东西的?乱扔东西会污染环境,你知不知道?就是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公德心哪里去了?”
他将配剑搁在秦琅的右耳上,用力的来回拉着:
“为了让你记忆深刻,我代表黑猫警长,惩罚你孙子做一只耳。”
没开锋的剑刃根本就切不动东西,但对付的毕竟是人肉。所以,一缕又一缕鲜血顺着秦琅的脖子流到肩膀上。在雨水的浸润下,染红了衣服。秦琅被禁锢了灵魂不能叫,不能挣扎。但是感觉仍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里立刻就布满了血丝。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畜生!住手!”
秦天安真急了,有些口不择言的吼道。
秦箫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似乎是感觉这样太没有效率,干脆另一只手把秦琅的耳朵揪了起来,绷得紧紧的。佩剑一下子就割进去了很深,只剩下半片耳朵还连在脸上。
又一道厉闪划过天空,秦箫血红的眼睛,苍白的小脸,在蓝瓦瓦的电光里,犹如吸血鬼一样狰狞。
秦天安知道自己不能再刺激秦箫了。这小子恐怕已经疯了。说不定他真的会不管死活,拉着秦琅陪葬。那样秦家就真的损失大了。一个小小的侯爵领,远远不如一个千年不遇的天才值钱。
秦天安强压着怒火,把弯刀回鞘,一摊双手:
“好,你赶紧停手,我放你走。”
秦箫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更加卖力的割着耳朵,嘴里大叫: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你懂不懂啊!”
已经被割掉半只的耳朵很快就掉了下来,秦箫一只手高举着断耳,声音里带着哭音。激动得像是第一次学会自己系鞋带,成功以后向大人邀功一样:
“噢!我成功了!看看,我成功了!呜呜,爷爷,我真的成功了!”
他珍而重之的把断耳揣进兜里,又扭头仔细端详着秦琅流血不止的脸,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似乎还想把另外一只耳朵也割下来,以讨得爷爷的欢心。
疯了,这孩子疯了!
这父子俩都是疯子!
秦天安愤怒的眼睛里冒出火来。但也只能强忍着,不敢再做出任何威胁的动作,甚至连发出口头上的警告都不敢。
和疯子没法讲道理,更没法斗智。
秦天安挥挥手,让城卫军让开一条路。
阿呆和阿瓜根本就不用指挥,自己就拉着车子慢慢的沿着人胡同,向传送中心走过去。
秦天安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怒火,再次对秦箫说道:
“秦箫,你知道,传送中心里是不允许动武的。所以,你进去以后把琅儿留下。我会亲自在里面接应。你不要产生什么误会。”
秦箫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点头,又摇摇头。弄得秦天安一头雾水。
短短几百米很快就过去了。马车驶进了传送中心的服务大厅。秦天安也跟着进来,下了天马,跟在距离马车很远的地方,生怕秦箫受到刺激再发神经。
传送中心的皇家禁卫军见没有争斗发生,便不管不问,像雕像一样守着自己的岗位。但围观的旅客八卦心很重,有不少人跟着马车,似乎想一探究竟。
苏海伦和朱雪彤终于把提着的心放下了。这次朱雪彤抓着人质没动,苏海伦跳下车,购买了一张传送牌,又返回马车。
阿呆和阿瓜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很快就来到传送阵外圈的圆环中,扫描光线即将亮起。朱雪彤感觉没危险了,这才一扬手,把秦琅向空中高高的扔了出去。如果秦天安不想他摔坏了,就必须去接。趁着这个时间,马车就被传送走了。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