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厚志在一间六面全是黑色墙壁的房间里,房间中央的地上有一个长方体的白色金属箱子,箱子上面有一个钥匙孔。郝厚志盯着这个钥匙孔发了很久的呆——我怎么会在这里?打开这个箱子的钥匙在哪里?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出去!
郝厚志从呆滞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他走向一面墙壁,居然发现了一扇门,因为门也是黑色的,刚才没有被发现。郝厚志并没急着打开门,而是走向了另一面墙壁,果然,也同样发现了一扇黑色的门,四面都有。要不是没办法爬到房间顶部那么高,郝厚志也想看看房顶是不是也有一扇门。
郝厚志又使劲推了推白色金属箱子,箱子纹丝不动。看来检查地面有没有门的打算落空了。郝厚志只好随意选择了一扇门,轻轻一推,门无声的打开了,眼前的场景让郝厚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门的对面还是一个房间,全黑色——除了中央的白色金属箱子——和郝厚志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
“不!”郝厚志猛的吼叫起来,却没有半点声音——不知是发不出声音,还是耳朵听不到。
郝厚志发疯似的狂奔着,打开了一扇扇黑色的门,穿过了一个个黑屋子,结果都是完全一样!
郝厚志筋疲力尽的趴在白色金属箱子上,大滴的泪水滴落,溅起一朵朵泪花,汇集成一条泪河,缓缓流进了金属箱上的钥匙孔——钥匙!郝厚志绝望的内心深处猛然迸出了一个念头——找到钥匙!
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划过,黑夜又笼罩了S市。
丧尸的嚎叫声如刀尖滑过玻璃,刺进郝厚志的双耳,酸得他不停的龇牙。郝厚志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华丽的大厅,打开的窗户上挂着一只破碎的降落伞——伞布随风飘扬,一如黑夜中盛开的白花。
一个魁梧的黑影挡住了光源,郝厚志不由得仰起头,“是谁?”
“小子,命真大!”一个苍劲雄厚的声音响起,“我黄裳活了60多岁,第一次见到跳伞被挂到窗子上而不死的人,真是开了眼界了。哈哈!”
郝厚志适应了光线之后,看清了这个自称黄裳的老者。
黄裳身穿一身合体的迷彩服,腰间绑着的宽大武装带上别着几个弹匣和一把手枪,高大魁梧,膀粗腰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彪悍的军人风姿,丝毫不像一个60多岁的老者。
再仔细向黄裳脸部望去——一张典型的国字脸,头发向后梳得很整齐,浓密灰白的长眉下是一双细长的眼,与吴嘉同样拥有一对眼神犀利的眼珠,胡子刮得很干净,皮肤紧绷,啊!郝厚志发现黄裳的左耳少了一半,不禁轻叹了一声。
“战斗中被流弹打掉的,再偏一公分我就挂了!哈哈”黄裳似乎很喜欢大笑。
咦,这模样,这笑容,看上去很眼熟啊!黄裳?郝厚志又惊呼一声,“黄佩云是你什么人?”
“恩?”黄裳闪电般的伸出手掐住郝厚志的脖子,“你怎么认识我女儿?”,眼中满是焦虑与杀气。
“咳咳~~咳~~”郝厚志拼命的伸长舌头,却吸不进半点氧气,四肢乱蹬乱抓着,眼睛拼命的瞪着黄裳,向他示意“放我下来!”
黄裳松开铁钳般的手,郝厚志像没有骨头的水母一般软在了地上,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拼命的呼吸着。“草你~~”顶住头顶的冰冷枪口让郝厚志硬生生咽下了最后那个字。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完这句话——除非是死人!”黄裳单手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一口,淡淡的吐出烟雾。
“切~~死人会说话吗?”郝厚志当然只能意淫着这句话,脸上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爷,有话好好说,小心枪走火。”
“你怎么会认识我女儿?”黄裳用犀利的眼神盯着郝厚志的眼睛。
“怪不得佩云姐成了剩女,原来有这么个黄老邪老爸!”这句话当然还是意淫,郝厚志嘴角一瘪,眼角一掉,鼻子一耸,嗓子一哑,用沙哑磁性的男低音,声泪俱下的开始将他和黄佩云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逃生之旅娓娓道来,“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砰!”枪响,子弹擦着郝厚志的耳朵飞过,“下次我可不保证你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黄裳对着枪口喷出一口香烟。
“啊,别开枪,别开枪!我招,我全招了!呜呜呜~~~~”郝厚志一个青葱骚年就这样被吓哭了。
郝厚志把他和黄佩云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着重突出了他是如何为了保护他的佩云姐而赴汤蹈火,舍生忘死,在丧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在最后的时刻,跳伞之后两人失散了。郝厚志当然不敢说出黄佩云坠楼身亡的真相——开玩笑,黄老邪那可是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谁知道这老家伙要是听说女儿死了,会不会拉自己给女儿陪葬。郝厚志刚才的装腔作势都是为了争取时间,好整理思路,编一个合理可信的谎话。况且,佩云姐已经为了救自己,被吴嘉咬伤了,就是没摔死,也变成了丧尸,唉,佩云姐,你如果在天有灵,告诉你老爸,把我当一个屁——放了吧!
“我不得不承认,整件事情的经过很有说服力,甚至可以说毫无破绽!”黄裳再次将枪口对准郝厚志的额头,“你很聪明,故事也编的很好,但是你别忘了,越聪明的人死得越快!”
郝厚志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完咧完咧,死在自己人手上咧!
“人老成精,我都活了60几年了,你的道行还太浅!想要骗人,重点不是故事编的天衣无缝,而是你的神眼要以假乱真!”
郝厚志觉得自己太冤了——谁说眼睛大的男生惹人爱,简直是死得快嘛!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着我的眼睛,我女儿黄佩云到底在哪里!”黄裳用拇指扳开了手枪的击锤。
“她——佩云姐——死了!”郝厚志哽咽的说。
黄裳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黄裳缓缓的收回手枪,转过身去,不再看郝厚志的眼睛,望向窗外沉寂黑暗的城市夜空,“佩云是怎么死的?”
郝厚志喘了好几口气,才一五一十的把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黄裳。
“那只拦住你们去路的丧尸,你们很熟悉?”
“是啊,他就是那个来救我的营救队队员,他叫吴嘉。”
“什么!吴嘉?”黄裳猛的转过身来,狠狠的盯着郝厚志的双眼,“你还敢骗我!”
“我没有骗你,你看我的眼睛!”郝厚志努力的把眼睛挣到最大,圆得像蜡笔小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吴嘉这个名字!难道是同名同姓。对了,他长什么样子?”黄裳急切的追问道。
“寸头,小眼睛,鲁迅胡,光下巴,哦,额头中间黑黑的一大坨。”郝厚志回忆道。
“啊!”黄裳跌坐在地上,“真的是他!”
“你也认识吴嘉?也对,你们都是军人,应该是战友吧。”
“战友?呵呵呵呵……”黄裳反问了一句,接着又开始傻笑起来。
“三十多年前,我参加了一次秘密的军事行动,结果,失败了。我和吴嘉在一条完全没有光线的地道里逃亡了4个多小时。”黄裳眼神迷离,重温着久远的回忆。
而郝厚志听到这几句话,只觉得全身的皮肤都长出了白毛,惊悚得叫不出声——他想起吴嘉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你们是不是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郝厚志小心的问,他害怕从黄裳口中说出和吴嘉一样的话,那样他会直接崩溃——恐怖的地道,走不到尽头的14号地铁线,宋明死前的忠告——这一切,令郝厚志的精神几乎错乱!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吴嘉也对你提起过这件事?他是怎么说的?”
“他,他说他的战友因为恐惧,割断了自己的脖子!他背着战友的尸体爬出了地道。”郝厚志缓缓的向后退着,但他眼神里的恐怖已经将他的内心昭示得一目了然。
“哈哈哈哈,你认为我是鬼?哈哈哈哈!”黄裳老头子真是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啊,虽然是苦笑,“不管你信不信,当时因为恐惧而自杀的人是吴嘉,他用手枪打爆了自己的头。”黄裳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也许吴嘉额头上的根本不是黑痣,而是凝固的血块。
一个三十多年前便已自杀身亡的人,又怎么能活生生的出现在身边——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丧尸,但郝厚志毕竟曾真切的感受过吴嘉,音容宛在啊!如果黄裳说的都是真的,那吴嘉简直就是一具活尸——活生生的尸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吴嘉能够从丧尸的包围中突围而出了,他根本就是尸体,而丧尸是不会对尸体有兴趣的!
“我的确是背着吴嘉的尸体爬出了地道,因为在他死前要求我把他埋到故乡。当我重新见到光明之后,我再次看到吴嘉的脸……”黄裳没理会陷入痴呆状的郝厚志,继续回忆。
“他的脸变得十分苍老,老得好像过了几十年!”郝厚志突然打断了黄裳的话。
“放屁!老子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的脸,当然是哭得一塌糊涂!”黄裳对郝厚志的插言十分不爽,“他出生在这座城市,我把他埋葬在J区公墓。”
“J区公墓?”郝厚志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那里就是J区公墓,离这里只有3条街!”
“就是那里!难道你还想去掘坟?别说我不会同意你侮辱我战友的尸首,就是下面那几十万丧尸也不会放你过去!哈哈”黄裳骂人骂完了也要冷笑一声。“就算你说的吴嘉和我的战友非常相像,连叙述的过往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我还是不会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你的意思是说——我遇见的吴嘉是克隆人!”郝厚志再次插言。
“小子,睁大眼看看下面,这是末世!连丧尸病毒都爆发了,整个克隆人出来有多稀奇?哈哈!”黄裳似乎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显得轻松不少。“只是,佩云啊,爸爸还是来不及救你。哈……”黄裳果然是军人的铁血性格,看淡生离,笑谈死别。“不过,在这末世,活着也真是一种折磨啊,你先去陪妈妈,爸爸这把老骨头还动的了,再多杀几只丧尸,帮你们母女报仇雪恨。”
郝厚志被黄裳的一番自言自语感动得稀里糊涂——这老头也不完全是一个冷血怪物嘛——正想上去安慰他几句,“叮!”郝厚志背后传来一声手机短信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