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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夜

路易刚鼓起勇气提笔却又把笔放下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和对面的妻子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相片里他的妻子穿着洁白的纱裙。她说那件纱裙总让她回忆起在教堂的婚礼,那是两个人最辛福的时刻。

——

地球时6月2日

亲爱的,我到地球了。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

最后,他草草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段话后把照片放回原处,然后合上本子赶忙丢进背包。因为他注意到汉娜博士正朝自己走来。

她坐在路易身旁,两腿放平,瞭望逐渐昏暗的天空。过了好久她才说话。

“想家吗?”她问。

路易害羞地点点头,他想刚才自己盯着照片看很久,一定是被她发现了。

汉娜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期间她继续盯着天空。天上,灰鸽号坠落时划下的痕迹渐渐淡去,云彩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迷人的鲜红色。即使隔着坚硬的面罩依然能感觉到它安静而柔软,让人平静的那种柔软。

“那个,路易,谢谢你。”汉娜突然蹦出一句。

“谢什么?”路易转向她。

“之前的事情……”她撇过头,“在灰鸽号上你救了我一命。”

“那件事……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事会这么严重,我以为……”路易发现汉娜也在看着自己。她认真的模样让路易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总之已经过去了,我们安全降落算是告一段落了吧。虽然后面的安排都被打乱了,但是不妨碍继续调查。地球很大,比泰坦星大多了,正巧我们落在无人区,我们可以……”

“我们还回得去是吗?”汉娜突然打断他问。

路易心头一紧,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变得七零八落的灰鸽号,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同伴们已经在残骸附近筑起了密封帐篷,里面可以和外界完全隔开,完全无需担心病毒入侵。

另外卫队长和副队长抱着枪在附近巡逻。中尉和帕米尔在一起,他们在抓紧时间维修通讯器。医生和资本家在聊天,用他们的私人频道。大卫坐在营帐门口把玩着摄像机,他已经拍厌了茫茫的沙漠,毕竟他不是专业摄影师,发现不了这里的可爱的之处。

大家都在专注各自的事情,公共频道听不到大家抱怨的声音,也没有人再讨论关于回家的事情。但路易清楚,汉娜现在谈起这些并不是在扫兴,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当所有人都在躲避时,她只能来找路易了,因为自己可能是团队里最好说话的一个人了吧。

路易努力掩饰自己思乡的情绪,抓起一把黄沙充满兴致地告诉她:“你瞧,这些沙子。它们是岩石的风化物,它们可能再此存在了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地球到处都是可以研究的东西,仅仅是无人区内我们就能发现许多新鲜的事物……”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汉娜垂下头。

路易停了下来,手掌里的沙子已经从指缝间流光了。然后他灵光一闪:“对了,或许在这个时候你能发现新的微生物,不光是那些病毒,还有其他的。”

他说着四下寻找,突然看到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个拳头大小的拱起沙包。路易扑过去,从沙包的地方开始往下挖,当挖到十公分左右的时候,他发现一只黄褐色的蝎子静静地躺在里面。蝎子只有拇指长,却相当敏捷,当光线照在它的身上时它立马感觉到了威胁。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路易手疾眼快捏住了蝎子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

“你看,这个。”路易把挣扎的小蝎子提到汉娜面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蝎子吧。来,给你。”

“送我这个?”汉娜有些惊讶。她盯着路易手里张牙舞爪的小家伙,见它不过就是只蝎子而已,于是摊开手接过,把蝎子裹在手掌里只露出一条缝。看着手心里打转的小生命,汉娜不经露出了笑容:“它真漂亮,你怎么发现的?”

“它把自己埋在沙子里。”路易指了指刚才的沙包,“估计等待太阳下山后才会出来活动吧。”

“嗯,蝎子的确是这样的。”汉娜微微展开手掌,吹口气,逗了逗它。

“所以这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路易安慰道,“毕竟已经过去一百年了。而且你不是发过誓的吗,要研究出PHT病毒的血清。如果真的可以实现的话,人类将像古人打败天花和鼠疫那样打败他们的宿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能见到天空和大地了,子子孙孙都能在此安居乐业,空前盛世将会来到。人们会铭记你的,汉娜博士。”

汉娜原本哀伤的目光变得充满了希望。她凝视手掌里的生命,双手如花瓣般打开。蝎子嗦嗦的顺着防化服了爬出来,掉在沙地上后立马又把自己埋了起来,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沙包。

她注视着那个突起的沙包,脸上露出了微笑:“我会的。”她说,“我会做到的,路易。因为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可我尽然差点忘掉了。”

“我们应该往好的地方看啊。”路易引用了她在灰鸽号坠落时鼓励大家的话说。

汉娜点点头,眼眶里闪着点点泪花:“嗯!我们应该往好的地方看。”

太阳在西方露出最后一点光亮,如果西边不是黑雾区,或许天黑的时间要更晚一些。此时那些乌云就要把太阳吞没掉,太阳一点点的下沉,就像陷入了黑色的泥潭中。营帐前面点燃了篝火,篝火套在空气罩中,通过底下一根管道连接灰鸽号燃料箱里不多的瓦斯。看来想要恢复电力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之前用火光度过黑夜未尝不可。

这里包括周围几百公里的地方都是无人区,除了戈壁和沙丘外没有大型野兽出没,但并不代表这里是安全的。所有人将轮流看守营地,一旦发现威胁会在第一时间给同伴们发出讯息。

不到一会儿,天上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了,漆黑的夜空只有一弯银光卧在那里。

那是月亮,它并非形如玉盘。路易知道它的绝大部分正在地球的背影中。

月球要比地球小多了,正因为如此才显现它的可人之处。对比泰坦星上的夜晚,土星的阴影会将泰坦星完全覆盖,无论是正面还是背面都是黑夜,那黑夜会长达一百五十多个小时。如果没有人工日照,人类在如此漫长的夜晚里绝对会丧失理智。

汉娜很享受地球上的夜晚,她沐浴着月光。面罩上,月牙正挂在她动人的脸蛋上。

“时间差不多了。”路易拎起背包站起身,“该回营帐了吧,要不然中尉又要发飙了。”

路易把手伸向地上的汉娜。汉娜嗯了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一起回去了营帐。

而营帐里,帕米尔和中尉却在争吵。他们用的是私人频道,但是他们说话响亮,即使隔着防化服,外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奥斯顿中尉,我说了不行!”帕米尔振振有词,“这台电脑不可能让我们找到种子!我是说,它能帮我们发现到种子,但我们找不到它们。”

“啥?那你的计算机上显示的算什么?”中尉怒喊。

“那是种子发出的信号。”

“没错,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为什么找不到它们!”

“因为我不能确定它们在哪里,信号可能来自任何地方,现在根本不能给它们定位!”

……

路易发现帕米尔尽然已经把通讯器修好了。实际上就是把那些电路板堆叠到了一起,当作计算机的天线来使用。计算机截获了种子发出的部分信号,那些信号很微弱,不过是信号在穿过大气层时的散射,更多的信号都聚焦起来对向泰坦星了。因此就算修好了通讯器,加上计算机的辅助也不能确定种子在何处。

“我明明看到那些亮点了!”中尉的手指粗鲁地敲打着电脑屏幕。

“那不过是电脑的推算而已。”帕米尔将地图放大,亮点尽然多达几十个,密密麻麻分布在屏幕上,“你看,地球上总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地表探测器吧。它们再多也只有五个。”

“那就用排除法,比如这个。”中尉指了指地图上蓝色的区域,“海里的就可以不用管它了。”

帕米尔敲了敲键盘,亮点减少了些。

“还有红岩区的这些,也排除掉!没有了灰鸽号我们不可能从岩浆上面经过。”

然后亮点又少了些,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了。

中尉找来一张板凳坐下,紧紧盯着那张电子地图。那是前锋号火箭从太空拍下的地球,加上地表探测器共同绘制出来的,现在地球的部分版图。奥斯顿回忆在灰鸽号上最后看到的陆地形状,对比着地图,找到了飞船坠落时大致的地理位置。

“现在,把距离我们过远的点也去掉!”

帕米尔熟练地敲了串代码,最终,地图上只留下了三个亮点。分别在西南侧,北侧,和东北侧,距离从十公里到一百公里不等,而且都在附近的无人区里。

“这下目标确定了!”中尉总算松口气道。

“可是,长官,这些并不一定是……”

“明天出发!”奥斯顿一拍桌子站起身,却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着他。他一挑眉毛,挺起胸,“都他妈看着我干吗!该干嘛干嘛去!”

他粗鲁地一掌推开赶到的路易和汉娜,独自一人走进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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