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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迫降(2)

奇迹出现了!那尽然是路易恨透了的重力。

在佩服帕米尔聪明头脑的同时,他和所有人一起都不得不把生命全部托付给奥斯顿中尉了。

将对内的重力改为对外的斥力,在降落时等于抵消了一部分下坠的加速度,就像两块相斥的磁铁。就算文科生的路易也明白,这在理论上的确可以让灰鸽号避免直接与地球相撞。

这个疯狂的想法固然可行,可仍然充满危险,只要在降落的过程出现任何差错,都将导致灰鸽号的毁灭。同时灰鸽号内的九个人也将葬身于此。

但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该放弃。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还有未实现的愿望,他们还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飞船将在二十分钟后进入大气层。”卫队长汇报。

中尉点点头,跨步站在驾驶舱前,双手放在背后,眼睛炯炯有神:“所有人都有!”

大家站成一列,听从首长的指挥。

“很抱歉让大家处于现在的境况,这是我作为领队的失职。但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有凝聚力的团队。你们告诉了我就算到最后也不该放弃,我们在一起就能克服一切困难!费恩·帕米尔。”

“在!长官!”

“重力泵翻转需要多久?”

“五分钟长官。”

“队长!副队!”

“到!”两位年轻士兵声嘶力竭地喊了声。

“你们护送帕米尔前往重力室。剩下的人……”

路易抬起头,心里的酸楚已被亢奋掩埋,他期待奥斯顿喊到自己的名字。他希望中尉能让自己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普通的体力活儿都行。这样能让他感觉好受些,至少让他觉得能够偿还自己的过错。

“剩下的人留在船舱,穿戴你们的防化服,坐在椅子上系好安全带。”

“中尉!”路易主动请缨。

奥斯顿马上发现了他高高举起的手,命令道:“格列夫·路易,你来帮他们,务必在五分钟内完事!五分钟后让我看到还有谁站这儿的,路易你负责!”

“是的长官!”路易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

他决不允会让自己再犯错误,这里不是学校,而是在危机四伏的太空之中,任何错误都将是致命的。只见卫队长和副队长护送着帕米尔穿过船舱门进入重力室,中尉则转身进了驾驶舱,紧紧握住操纵杆。直视着前方的地球。

路易帮别人穿上HEV防化服,然后自己也套上一件。六个人坐在椅子上,扣上了安全带。就在路易将安全带绑在腰上的瞬间,他感到屁股下的重力消失了,看来帕米尔已经将重力泵翻转了过来。

不久卫队长和副队长飘进船舱,身后跟着信心满满的帕米尔。他朝大家竖起大拇指,露出洁白的牙齿。万事俱备。

中尉回望了眼船舱,所有人已经坐定。他又瞧了眼头顶的电子计时器,满满地吸了口气。

还剩10分钟。

“会没事的。”路易说。

透过面罩,汉娜脸上满是紧张,但她相信路易的话。

如果没有路易的帮忙,她可能就要一辈子困在侧翼舱里了。

“可是我怕……”大卫抱着头,把脑袋埋在胸口。

“要相信中尉!”卫队长给大家鼓气,“他是最优秀的领队,他相信你们,所以你们也要相信他。”

这个团队就是建立这种相互信任的关系上的,否则瑞兹上校也不会安心把那枚盾型徽章交到奥斯顿中尉的手里。上校知道中尉有某种特别的魅力,他能让人们紧紧的凝聚在他的周围,让他们相互信赖,彼此融洽,最后组成一支完美的团队。

路易永远信任他。

还剩5分钟。

玻璃外已经看不见地球的轮廓了,满眼都是蓝色的灰白色交织在一起,就像调色盘里湿润的颜料。那些白色的是云气,它们有如蚕丝一缕一缕的,也有如棉花一团一团的。灰色的则是尘埃,它们像肮脏的巨型抹布般平铺在天上,那些是百年前“瘟疫战争”时留下的阴影。

透过云雾和灰尘,一块土黄色的陆地渐渐浮现在面前。那里是大陆,越过旁边模糊的边界就是海洋。

泰坦星上没有陆地和海洋之分,它不如地球,那里只有冰冻的湖泊和厚厚的冰层。人类在上面建造城市,用穹顶包裹起来,就如浮动的海岛。每当看到微弱的阳光照在冰层上反射到天空呈现出橘红色的光时,路易就有一种悬在空中的感觉,这让他感到不踏实。他害怕哪一天冰层塌陷,所有人会掉进一个黑色的无底洞里。他做过这样的噩梦。

然而陆地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它是如此厚实,如此平稳,万物都能在上面繁衍生息,而不是在孕育室里。海洋里也并非一片寂静,甚至连天空都是那般热闹非凡。它能承载万物。

地球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还剩下两分钟。

大家都不再说话,彼此用眼神交流,耳机里头只有每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飞船正面向着地球大气层而去,灰鸽号作为登陆艇在外貌结构上有着漂亮的流线体。它如一只风筝,又如老鹰般,从天空俯冲而下。很快它将接触到地球的边界,在那一瞬间,就算标志着一个伟大时刻的诞生——人类在病毒爆发的一百年后终于回到了地球。

但他们必须活下去。

计时器中,那个时刻即将到来。

路易始终注视着地球,它像漩涡般紧紧拉住了他的视线。面罩外他还听到发动机的嗡嗡声。发动机早已熄灭,这也并不是幻觉,声音来自翻转后重力泵。它开始起作用了,此时正在和地球的逐渐强大的重力做着抵抗。

接着他感觉到船身震颤了起来,四周传来吱呀吱呀的金属扭曲声音。路易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心脏处,他此刻最需要是神的力量,他需要伟大的开拓者之灵的保佑。

所有人都在祈祷,这是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奥斯顿中尉稳稳地调整着飞船的姿态。玻璃外稀薄的气流打在机身上发出呼呼的响声,和重力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首伟大的开拓者之歌。

他们同样是开拓者,和百年前只身前往土星的先驱们一样,都是在用生命和信念在赌博。胜败只有一次机会。

飞船顺利经过了外层空间,此刻大气变得愈加浓密,灰鸽号机身在于空气剧烈的摩擦中,最外层的隔热漆开始燃烧起来,发出青紫色的火光。如果是在地面看的话,它一定像一颗小小的流星。

路易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沉,就像有只大手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身体,坠落时的加速度令他胸闷气短。他和所有人一样只经历过1.5倍重力的训练,就为了降落的时刻。可此时发动机失效,坠落时的加速度达到了惊人的2倍重力。幸好重力泵帮助抵消了一部分力量,否则路易真怕自己还没抵达地面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灰鸽号正在穿过中间层,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球。隔热漆燃烧完毕,火焰开始加热外层金属,不久最外层在高温下融化迅速剥离。船舱里的气温直线升高,面罩显示的温度值开始飙升。

中尉没有放弃,他紧紧拉住操纵杆,就算高温洞穿他的防化服,将他烧得遍体鳞伤他也绝不会松开。

火焰烧掉最后一层金属板,就在那一瞬间,密封的船舱如气球爆裂般发出剧大的声响,所有人都抱住了脑袋。头顶各种金属碎片散落一地,外面的空气如爆发的洪水般涌了进来。防化服的面罩发出了警告,气压值已经达到危险的临界。

就在大家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口的时候,灰鸽号进入了平流层,一股平稳的气流托住了机身。面前,柔软的云朵正在撞击着驾驶舱玻璃。

包住飞船的火焰渐渐消失,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颠簸也不见了。所有人都躺在座椅上,激烈地喘息着。真是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但是,死神并没有离开,它依然时刻徘徊左右紧紧盯住飞船里的九条生命。

重力泵由于无法承受坠落时高强度的重压开始濒临极限。它和磁极引擎的工作原理相似,却远远没有磁极引擎那样稳定。它开始发出令人心碎的啼哭声,在地球这块巨大的磁铁面前,它脆弱得不堪一提。

随着重力泵的声音越来越小,风声已经盖过了一切。飞船穿过云朵,陆地在朦胧的云气中越来越显眼。他们即将落地。

“大地大地大地大地……”

路易听到耳机里的呢喃,他看了眼周围人。

汉娜在自己对面,她蜷缩着身子。她的身旁是卫队长,他正牵着艾丁医生的手。大卫依然在哭泣。资本家捏着雪茄盒面无表情。副队长坐在自己旁边,至始至终盯着中尉看。还有帕米尔,祈祷声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在。

他们度过了难关。

飞船进入对流层,头顶的计时器到了最后的数秒。

重力泵如听到所有人的祈祷般,依旧在坚挺。当最后一块云朵被灰鸽号撞开,一片金黄色的亮光照进了船舱。那里是大地,平稳的大地,它正向灰鸽号迎面而来。

突然重力室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舱门周围瞬间向中心压缩成了一团。

重力泵彻底坏了,大地近在咫尺,飞船正朝向一片凸起的沙丘驶去。

中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松开了操纵杆。也就在这时灰鸽号碰到了地面。在一阵剧烈的颤动后,它带着滚滚浓烟从沙丘的一端滑行到了沙漠的中央,在背后留下一条长长的尾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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