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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远行

航程日记1-戊月甲日

亲爱的,我终于上太空了!

尽管呆在屋子里,四周都是封闭的墙壁,但我知道就在墙壁的外面,是你和我向往已久的浩瀚宇宙。那些星辰、太阳、月亮就住在这里。

啊!我太爱它们了!亲爱的,真想让你看到呢。

奥斯顿中尉告诉我,会议室有扇舷窗可以看到外面,可惜门一直锁着。好消息是,就在刚才,瑞兹上校在给调查组确认任务的时候大家都进去了那里,整个会议时间我都心不在焉。亲爱的,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哈哈,我偷偷带了一台家用迷你相机,我想把这些漂亮的照片带给你——奶茶色的月亮,光滑的就像卡布基诺的杯面,还有迷人的光环,比天上看到的更加令人震撼。嘿,我得赶紧收起来了,开会时被上校发现可就遭了。

虽然才第二天,但我已经忍不住想和你分享这些喜悦了。亲爱的,后面的风景还长着呢,木星,火星,月球,还有最终的目的地,地球。我已经等不及看到它们了。

但愿相机的容量足够记录更多精彩的瞬间。

——

航程日记2-戊月辛日

本以为时间过得很快,可是窗外的景色七天来都没有变过,土星太大了,老实说连我这样的太空迷都有点看腻了。

瑞兹上校要求我们每天开会讨论任务的事情,强迫式的讨论,即使我和大家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我发现自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我问过奥斯顿中尉,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地球,一个月够吗?他却一直在大笑,那种嘲笑。

哦,亲爱的,是不是我这样的文科生到哪里都会被笑话。我不过是严肃地提出问题,虚心的请教而已,他们却总是不以为然。说实话,我觉得呆在这个封闭幽暗的房间里糟透了。不过一想到你,还有咱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我就觉得好受多了。

——

航程日记6-己月丙日

最近忙于训练。

白天讨论任务,下午和晚上不间断地进行训练。从普通的体能训练开始,然后是如何开枪,如何给自己扎针,如何驾驶高速飞轮……晚上回到住所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所有的东西都要学习,就像特种兵那样。我不知道学习这些意义何在,我只是个可怜的人民教师,不是护士更不是大兵。而且我们的任务只是去地球而已啊,在那里看一眼就回家。瞧他们大动干戈的,要把我们一个个培养成铁血战士吗?

但是,亲爱的,你看我的肱二头肌。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我应该比以前强壮许多了吧。当然,奥斯顿中尉、还有上校,他们都是军人,他们知道如何让男人变得更加强壮。

想想也算好事一桩,等我回到家,咱们的宝宝能看到有个健康强壮的爸爸,它会多么开心啊。

——

航程日记7-己月庚日

又过去三天了,想了许多,还是希望写点什么。

这次任务的负责人终于再次抛头露面了。她的承诺没有变——调查组的所有成员在完成任务后可以得到晋升。你知道的,亲爱的,这对现在的我至关重要,这也关系到咱们的宝宝是否可以出生。

不!亲爱的!这次晋升对我太重要了!我不想失去它。

对于普通的高校教师来说,我的阶级可能就是尽头了。但是为了咱们的家庭,为了即将降临的孩子,我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亲爱的,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然后,下面才是我要说的重点。

关于一百年前地球遭受病毒袭击的历史,这是事实,小学课本上就有过描述。但是,我没有想到一百年后那里依旧非常危险。早些年,前锋号发射的五颗“种子”已经传回了信号,那里不光有病毒,还有致命辐射,漫天的尘埃,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凶猛野兽。

那里比历史描述的更加残酷,飞船航向的地方是个彻底的地狱。

负责人给我们看了现在地球的面貌,那里简直……我只想说,亲爱的,请原谅我的莽撞,因为我太需要这次晋升的机会了。请原谅我。

——

航程日记12-己月癸日

有人退出了,不在少数,调查组的人数从原本二十六人减少到了十四人。其中包括和我一起来的教会朋友霍尔·爱德华,你认识的,就是经常站在许愿池旁的那位。照这种状况,我相信调查组最后不会剩下几个人的。

负责人很精明,他们并没有提前让我们了解这次任务的危险性,而是率先出发。因为它们知道我们会为了晋升毫不犹豫在合约上签字,飞船一旦出发便预示任务开始,中途退出则意味着违约,违约必须支付两倍的合约金作为赔偿。

他们是商业集团,他们不会在任何时候让自己处于劣势。任务一旦开始,他们总会盈利。

你看就在我写完上段文字的时候,走廊又传来队友的喊声了,似乎又有人退出了。

爱德华也劝我退出,他说生命总是比荣誉和金钱重要。可是,咱们的宝宝……

亲爱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这个时候你在身边的话……

——

航程日记16

已经不清楚现在你那边是什么时间了。飞船上的计时早已改成了地球时。一天是24个小时,而不是土卫六的382个小时。我们接受了强光和完全黑暗之间的转换适应,1.5倍的重力训练,还有抵达地球后可能存在的危险应对措施。

我很努力,不甘落后给其他人,这样做至少不会让中尉他们再嘲笑我只是个文弱的书生。现在我感觉自己有信心面对这次任务了。

最近,我再次回顾了纽曼的《航空记》。对学历史的而言,这本上个世纪的小说算得上活生生的历史教科书。纽曼在终结篇里写道:人类终于插上翅膀飞向了太空,完成了美好的生命轮回……在轮回的终点处,人类还将回到他们的故乡。

我想,现在我们在做的就是这件事吧——完整的轮回。

一百年来,人类从未离自己的故乡这么近过。叶落也要归根,更何况,我们欠了过去太多。

亲爱的,我有种感觉,一种神圣的自豪感。这次任务比我原先想的更加了不起,以至于任何危险在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我真后悔,当初只是为了晋升,这种功利的想法而选择加入调查组。我也为那些选择退出的人们感到惋惜。

他们没有机会再目睹我们先辈居住的家园了。

——

航程日记20

明天凌晨3时25分,中锋号将穿过“第一隔离界”,位于木星与火星间的小行星带。从这里开始中锋号将减缓航速。奥斯顿说飞船至少还得花几天的时间才能抵达“第二隔离界”,火星。在那里中锋号将不再前进,奥斯顿中尉会载着调查组,乘坐更小的飞船“灰鸽号”前往地球。

现在我感觉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近了,我能感受到它的热度,它透过舷窗的光明始终把会议室照得彻亮。可惜现在来开会的人只剩下九个了,甚至连灰鸽号的驾驶员中也只有奥斯顿一个人了。我有点担心,才这么些人能否顺利完成预期任务呢?

另外,“种子”在飞船行进中又传回了许多数据,它们告诉我们什么地方适合着落,适合在地球逗留多久,以及我们该带些什么东西回来。看来,数据分析专家最近有的得忙了,他们至今还没有得出统一的结论。

——

航程日记21–地球时5月7日

这大概是最后一篇航行日记了,明天中锋号就会停下。

这里是火星,到处都是红色,阳光照到的一面看起来像团火,又像是盏红灯,提醒中锋号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病原体很危险,它叫PHT,据说原本来自太空深处。没人知道它是否能够在真空生存,所以火星已经是最后的界线了。上校说这是中锋号能将我们送到的离地球最近的地方,过了这里,我们就要换乘小型舰艇前进了,届时能够相互照顾的只有调查组的九个人。

说来可笑,因为直到前天我才知道,原来地球距离土星相当遥远啊。从土星来到火星跨越了十几亿千米,这可以让我们在火星和地球之间来回十几趟。如果不是中锋号的磁极引擎,我们也许要像先辈那样花好几十年才能抵达,而现在我们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剩下的一个月,我就要乘坐灰鸽号正式前往地球了。

所有人类诞生的地方。我们的故乡。

哦!亲爱的,不敢想象,调查组的九个人将是一百年来,第一批回到故乡的人类。

人类历史的根源就在那里,无数的遗迹,还有先辈的灵魂。

天呐,此时我真是心潮澎湃!

地球,我来了!

——

临行前写下的话

亲爱的伊丽莎白·梵妮:

时间快到了,出发前我还想最后说几句话。

这是一次光荣的行程,你会为你的丈夫感到骄傲的。在家等待我的凯旋而归,那时候咱们的宝宝就该出生了吧(笑)。

说到这里,亲爱的,还记得保温箱放的蜂蜜吗?记得每天早晨往杯子里挖一勺,再加上三百毫升热水即可,在我回家之前应该够吃一阵子了。

另外,家里换了最新款的机器保姆,如果觉得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放心交给机器人吧。

还有,以后不要再喝咖啡了,医生说咖啡对妊娠的妇女有害。多吃些对健康有益的食品吧。

他们寄的慰问金到了吗?不要不舍得花钱,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能正式晋升了,那时候咱家不会缺钱的,更何况国家会给予一部分社会贡献奖励不是吗?

所以……请照顾好自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好自己吧。

吻你。

永远爱你的丈夫

格列夫·路易·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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