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之上,十方发现达莉亚来到了自己身边。
“纳梅尔大魔导师——”十方指着楼下的女魔法师,对像他一样趴在了栏杆上的小姑娘说,“她好年轻啊!”
“就是就是!”旁边仆人桑吉附和,自从纳梅尔坐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红红地,紧盯着魔导师不放。
达莉亚轻轻笑起来,她附在十方的耳边说:“告诉你个小秘密。”
“哦,什么?”
“老师已经八十多岁了。”
“啊!”十方大吃一惊,心想八十岁还这么年轻貌美,岂不是个老妖婆。
“老师会配制一种保持青春的药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大陆上只有她一个人会的,而且非常难配。听说帝国的皇后曾派人来求过几次,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高价,老师都没有给。”达莉亚小声地说。
“你没有学到吗?”
“老师说那需要相当高超的炼金术法,我还差一点,她说我过几年才能开始学。”达莉亚脸色忽然有点泛红,“十方,假如我以后配出了这种药水,你说我是服用的好,还是不服用的好?”她捏着胸前的丝坠,羞涩地问。
十方挠挠头皮,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犹豫的时候,下面传来的一阵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十方忙低头去看怎么回事。
是伊林伯爵在笑,而且完全不是他平时笑起来的模样。以前的伊林伯爵,即使非常高兴,笑起来也会很矜持。然而此刻,他的笑声里却满是恣肆、傲慢、无羁无缚,狂放便如携裹黄沙的大风,响亮好似教堂顶楼的巨钟。十方甚至觉得耳鼓都有些生疼,他诧异万分,紧盯着楼下已经站起的伯爵。
“纳德,你怎么了?”伊林夫人害怕地问。
伊林伯爵笑声止歇,并没有理会妻子,而是继续看着纳梅尔,“我们何必再无聊地像傻瓜一样打哑谜?为什么不直入正题?”
“确实。”纳梅尔站起来,“我也很喜欢直入正题。”说完这话,她忽然将一直纤白的手从袖袍中伸出,指向伊林伯爵。下一刻,伯爵身子忽然浮空而起,四肢怪异地拉开,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不能收回。他身体的四周,隐见一些流光泛起,似乎就是禁锢他的樊笼。
数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伊林夫人恐惧地望着纳梅尔,语无伦次,“我丈夫——你——这是——干什么!”
“老师,你把我爸爸举起来干什么!”达莉亚跃上二楼的栏杆大喊,十方赶紧拉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安静——”纳梅尔一声呼喝,声音不大,却不知为何震得所有人心底发颤。她转向伊林夫人,冷冷地说:“你也是名魔法师,与你丈夫相处了将近一天,难道还没看出来他现在并不是自己吗!”
“什,什么意思?”
“你难道听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纳德被什么东西占据了?他,他身体里有恶魔?”伊林夫人不可思议地颤声问。
“不错,”纳梅尔转向大厅半空中的伊林伯爵,“而且还是个不小的恶魔,你说对吗?”
伊林伯爵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错了,我可不是恶魔,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既苍老又嘶哑。
二楼上的达莉亚忽然惊恐万分,“眼,眼睛!”她大声喊。而旁边,十方也听出来,刚才的声音正是属于那晚在魔法行会里出现的那只巨大眼球。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恶魔,现在,都从伊林伯爵的身体里给我出来!”纳梅尔双手拢起一片纯白的光芒。那光缓缓上升,渐渐将伊林伯爵的身体完全包裹。大厅里响起数声低呼,似乎对于对那将要出现的东西,又期待,又恐惧。
不久之后,白色光芒从伊林伯爵身上褪去。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等待伯爵身体里生物的出现。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伯爵仍然如之前一般悬浮在半空,甚至有些懒洋洋地样子,他面带讥讽地看着地下的纳梅尔,“驱魔这种事,你不如去找城里的大主教来做,就算他是个酒囊饭袋,我看都要比你更专业点。”
纳梅尔冷冷看着头上的伯爵,哼了一声,突然她变成一道残影,融进了伊林伯爵的胸口,消失不见。
二楼上,达莉亚长大了嘴巴,“老师,老师进入爸爸的身体里了吗?”
“大概是吧。”边上的十方说。
“我知道,她进入爸爸的身体里面,肯定是要去把那个怪物揪出来。”达莉亚喃喃自语。
就在纳梅尔进入伊林伯爵身体里的那一刻,伯爵的眼睛忽然闭上,然后没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他的四肢忽然开始抽搐,而后整个身体全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达莉亚紧张地攥住了十方的手腕。
又过了片刻,忽然伯爵不再动弹,紧接着一黑一白两道影子骤然一晃,从伯爵身体里钻出,分开落下。
与此同时,伊林伯爵的身体软软地从半空掉落。
白影正是纳梅尔,她出现后就立刻把右手抬起。伯爵坠落的身形便骤然一缓,随后慢慢地,像片树叶一样飘落到了织花地毯上。
“纳德!”伊林夫人呼喊一声,提着裙摆扑到了伯爵身旁。二楼上,达莉亚飞奔而下。
纳梅尔静静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裹着一身黑袍,将脸隐藏在宽大兜帽中的人,冷冷地说:“你不是同盟的人,同盟里的魔导师我都很熟悉,就算把脸遮起来也能认得出。”
那人嘶嘶一笑,“当然不是。”
“整个大陆上,能够在通灵术方面有所建树的魔导师寥寥无几。”纳梅尔眼珠一缩,“难道你是——”
“不要乱猜。”那人打断了纳梅尔的话,“猜错了可是会很麻烦的。”
纳梅尔住口不言,然后忽然问道:“你似乎故意不在我面前遮掩你占据了伊林伯爵的事,为什么?”
那嘶哑的声音从兜帽下面传出,“若是堂堂纳梅尔亲来,我还要徒劳地遮掩什么,这岂不是太低估你的能力了,我可有那么愚蠢?”
纳梅尔冷冷一哼,继续说:“尸雾现世,看来你是准备有一番大作为了。”
“是吗?这可不一定。”那人摇摇头。
纳梅尔一声长叹,“不管如何,既然让我遇见了你,就不能让你轻松离开,你既然不愿显露面貌,那我只好自己动手。”说完,她双掌猛地托起,一道黄色的光罩骤然出现在大厅中,将她和黑袍人罩住,其上隐见符文流动。而大厅里其他的人,全都被这罩子弹开,或者撞到了墙上,或者撞倒沙发,一片痛呼声腾起。
“纳德!”伊林夫人大声叫了起来。伯爵昏迷着的身体被弹到了壁炉边,狠狠地撞到了花岗岩炉沿上。
达莉亚被弹到了沙发里,还好没有撞得很疼,她直起身后,立刻跑到伯爵的身边,扶起他,“爸爸,你没事吧。”
伯爵仍然软软的,虽然身体温暖,呼吸均匀,却没有一点意识。
而光罩中,黑袍人嘶嘶冷笑,“你以为有了这个结界,他们就不会被伤到了吗?而且,你若分心维持这个结界,还怎么斗得过我?”
黄色光罩下,纳梅尔面不改色,“试试就知道了。”她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