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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法阵

不知为何,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不愿去父母的房间,在十方这里却反而觉得踏实。一旦感到安全了,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疲乏就袭上她心头,当听到十方说“你睡吧,我帮你看着,肯定不会让什么再吓着你了”的时候,她立刻觉得眼皮沉重,一下子就沉沉睡了过去,到了傍晚才再次醒过来。

是十方把她摇醒的,“下楼吃晚饭了。”小和尚说。

达莉亚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窗外果然已经十分晦暗。由于有雾,所以天黑得特别快。

用过晚饭后,伊林伯爵匆忙地用餐巾抹了把嘴,和妻子交待一声后,疾步往前门走去。

达莉亚从高背椅子上跳下,赶忙追上:“爸爸,你要出发了?”

伯爵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下午被吓成那个样子,晚上还要去魔法行会吗?”之前伊林夫人已经和丈夫谈了下午的事,而饭前伯爵也询问了达莉亚一番。虽然他觉得多数是女儿的幻觉,但不管如何,女儿受的那番惊吓总是真的。

想起那个大眼球,达莉亚脸色又有些发白,不过嘴上却说:“我,我没事了。”

伯爵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然后慢慢从仆人手里接过礼帽,“那就赶快去换下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达莉亚飞奔上楼,换上出门穿的长裙,然后把墨水和纸笔塞进自己的一个缀满细碎水晶的小提包中,叫上十方,钻进了伯爵马车后的另一辆车子。

这车是专门为了达莉亚加的,车厢里面只有她、她的贴身女仆埃萝尔,当然,还有十方。

坐下之后,十方就把脸贴到了车窗上。外面天色已近全黑,车头上挂着风灯,因为有雾,所以也照不多远,只能让人模糊地看到附近地上的石板。不一会儿车晃了一下,终于出发。

马车很快就驶过伯爵府的厚橡木大门,然后一队城防军从街角跟上来,担当起护卫。大街上空空荡荡,看来接连两晚的袭击后,没有一个平民再敢夜里上街了。清脆的马蹄声就在这空街黑雾里回荡,让人不自觉得便有点毛骨悚然。

埃萝尔偷偷向达莉亚的身边靠了靠,“小姐,听说今天晚上,还有死人要出来?”

达莉亚瞥了埃萝尔一眼,“害怕了?早叫你不要跟来的嘛。”

“那怎么行,我总要跟着您一块走的呀!”听了达莉亚的话,埃萝尔立刻坐直身子,瞪圆双眼,“我可是您的贴身女仆。”她脸上涌起一股凛然之色,似乎这个身份对于她来说,就像城主的职位之于伊林伯爵一样庄严神圣。说完后,她还瞥了小和尚一眼。

对于爱岗敬业的女仆话里那股微微的嫉妒,小和尚没有丝毫察觉,他在打量街两边那一栋栋的黑屋子,有些上面亮着灯光,但大多数还是完全黑暗的,似乎人们觉得熄了灯,街上半夜游荡出来的亡灵就不会注意到自己家。

不知过了多久,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抵达了魔法行会。

这里是城南的一个角落,其实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四周围着一圈首尾相接、参差不齐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三四层,高出了周围其他建筑一截,算是这条街上最醒目的建筑群了。不过虽然如此,和其他地方的魔法行会比起来,这里还是很寒酸。不要说总会的那座参天巨塔,还有帕图城金碧辉煌的方楼,就算是与罗伊那同属小城的巴洛,其行会建筑都是一座干净整洁,类似伯爵府的白色花园庭院。从这点上来讲,也都怪不得戴莫林整天想着要调动或升职了。

马车驶入行会狭窄的木门,十方注意到这两边的门垛上各蹲着一只石像鬼雕塑。那本来已经非常丑陋的脸被脚下门垛上插着的火把映地阴影层叠,更加狰狞。十方曾听说石像鬼雕像能够被通灵术赋予生命,不知今晚这两个家伙会不会也像那些死人一样活过来,他想。

马车进了院子后就停下。十方随达莉亚跳下车,看到前面戴莫林大法师正从院子中间走过,迎向刚钻出车厢的伊林伯爵。伯爵的身后,跟着刚从坐骑背上跳下的城防长官马林爵士。

院子的四周燃着一圈火把,有些插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有些握在人的手里。这夜晚里没有一丝风,但是火把上的火焰依旧跳动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它们预知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挣扎着想要逃离。雾气仍然很重,所以周围火光虽多,院子中间却不算太明亮。那里有一个淡紫色的,镶饰着繁复花纹的光圈在地上熠熠生辉,不知是用什么画上去的。圈里面站着两个头发蓬乱的女巫,而戴莫林此刻已经走出了圈子,来到了伯爵身前。

“这边请。”他引领着伯爵一行人来到院子一侧临时放上的一些座椅旁。伯爵坐下后,卫兵也围了上来。达莉亚坐在爸爸和马林爵士身后,十方坐在达莉亚旁边。

“都准备好了。”戴莫林戴着顶又高又尖的巫师帽,整个脸庞都被遮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伯爵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全靠您了。”想了想,他又问,“您这里没有让外人听到消息吧。”

戴莫林摇摇头,“放心,行会里的人我都信得过,不会有消息泄露出去的。对方若没有专门盯着我这里,肯定不会知道。”

伯爵放心地笑了笑,戴莫林便转身走回了法阵中。他从助手那里接过来一根黝黑的焦木法杖,双手捧起,“开始吧。”他沉声说。

话音落后,院子的周围几处原本晦暗不明的地方,便忽然亮起了幽蓝的冷光。十方探出头,模模糊糊地看到是几个与戴莫林同样尖帽灰袍装扮的魔法师。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球。水晶球神奇地悬浮在空中,那幽蓝的光芒便是从里面扩散而出。魔法师们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围拢在水晶球周围。

在中央的法阵处,两个女巫开始摊开双臂,不停地念叨一些大概是咒语的东西。她们紧闭双眼,身子不知为何开始颤抖,片刻之后,一个更大的水晶球从她们中间出现,缓缓升起,最终停到了两人的头顶上不动。这个大水晶球也绽放着蓝色冷光,而且十方发现,它似乎正将四周那些小水晶球上散逸出来的光芒吸收到自己身上,让自己越来越亮。

地上的暗紫色光圈开始慢慢现出奇怪的符文,戴莫林踩在符文上,慢慢绕着两个女巫踱步,暗光中脸上唯一可见的下巴不停翕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而那柄法杖也仍被他擎在半空,等符文终于将光圈全部填满之后,戴莫林身子一颤,快步走到两个女巫中间,将法杖猛地插下。

一片刺眼的蓝芒,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慌忙捂住眼。还好这蓝芒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闪耀一下就消失不见。当众人放下捂脸的手掌再往场地中间去看时,一阵嗡嗡的惊叹声立刻响起。

原本黯淡的中央场院已经被蓝芒和紫光照得透亮。就连场地边缘的那些小水晶球都明亮异常,每一个球体都抛出一股蓝芒,射向中央法阵,就像是一条条柔软的蓝色绸带。而这些绸带穿过紫色光圈,最终都汇集到那根本来毫不起眼的法杖上。法杖已经不再焦黑,而是几乎变成纯蓝,一道道汇聚过来的蓝色光芒就像长蛇似的从它的根部盘旋升起,最终钻入了上面的那个硕大的水晶球中消失不见。而水晶球里,却是一团烟雾似的东西,翻腾不休,变幻不定。

原本维持法阵的巫师们都撤了下来,大概此刻已经不再需要他们做什么了。戴莫林往伯爵这边走的时候全身颤颤巍巍,似乎刚才的施法让他耗费了极大的体力。最终他在伯爵右边的空椅上坐下,摘下了尖帽。十方在后面注意道他那头顶蓬乱的发丝上,映着对面的蓝芒有几粒像是汗珠的闪光。

“现在——我们干什么?等吗?”伯爵有些疑惑地问。

“对。”戴莫林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想要找的那个人,将会在那里显现出来。”他指着院子中央高悬的那颗水晶球。

“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也可以猜出他在哪里,然后就可以抓到他了?”伯爵有些高兴地问。

“是的,我们就可以抓到他了。”戴莫林呢喃。他望向法阵上的水晶球,知道那里将要展现出的不仅仅是作恶者的面貌,还有自己的美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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