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确实是亡灵，因为第二天，整个城里的人都在这样说。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至少有不下百人声称昨晚亲眼见到了亡灵行凶，其中包括很多死者的家属。城北羊毛商会的新任会长就看到了自己那还未下葬的老爹忽然从棺柩中跳起，向自己扑过来。“太可怕了。”他说，“家父整个身体都变灰，眼睛放出蓝光，一下就咬死了汤姆，然后又掐住我的脖子，由于我不忍破坏父亲的遗体，所以宁肯忍受着这份痛苦，即使窒息而死，也不愿反抗。”“那后来你是怎么挣脱的呢？”有人问。他回答道，“是家父自己松的手。一定是我这份爱太赤诚了，所以让已化身为亡灵的他都被感动。”
但会长的弟弟，也就是老会长的二儿子对此事却有另一番解释，他义愤填膺地说，“你们千万别听我哥哥的虚伪之辞，他之所以能挣脱，是因为当时他慌乱中抓到了旁边墙上的一把佩剑，直接把家父脑袋砍了下来。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不过今天家父的遗体已经草草下葬了。不是为了掩饰，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而且你们想想，为什么家父会突然复活，化身为亡灵袭击他？肯定是有着巨大的怨恨啊！我怀疑，家父就是被急于继承家业的他暗中害死的，我强烈要求剥脱我哥哥的继承权，重新分配家族财产！”
对此次亡灵袭人事件，城东铁匠铺老板做为众多目击者之一，却有另一番说辞。
“都是那些大人物干的好事！”他坐在铺子前石槽上对旁边人大声说，“你看主教大人那一身肥肉，那是压榨了我们多少的油水才能吃出来的呀。还有，昨晚伯爵府里你们知道在干什么吗？在办宴会！我表弟是财务官帕农先生的亲随（他神情颇为自豪），他告诉我那宴席上的山珍海味铺天盖地，却根本都没人吃！多么奢侈！多么浪费！昨晚伯爵府里传出来那些电光啊还有巨大的声音啊什么的，我看就是诸神为这次事件降下的征兆。昨晚那些怪物，一定就是因为这些腐败的大人物们那灵魂深处深重的罪恶才被唤起来的。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我们要求减税！我们要求公民权！这样才能阻止灾难！”他的话颇引来一片喝彩。不过后来大家经过热烈讨论，决定推举一个代表去城主府陈述意见时，铁匠却不再吱声，而是偷偷溜到铺子后面替徒弟拉起了风箱。
南城的某位宗教人士很赞成铁匠对于主教身上肥肉的评论，但对他所说的这次事件是神罚的解释嗤之以鼻，“神？神早就离我们而去啦！这哪是神罚那么简单，这已经是末日的征兆了！”他指着街边一个卖鸡蛋老太婆的鼻子喝道：“凡人，你难道还不觉悟吗！这个世界马上就将要被魔鬼所统治了！你竟然还在这里麻木不仁地卖什么鸡蛋！快把你的鸡蛋贡献出来，我帮你把它们献祭给魔鬼，那么或许将来你的灵魂还不会承受过多的煎熬！”老太婆瞪着干瘪的眼睛不知所以，最后实在嫌他站在摊前挡住了客人，只好满足了他的心愿，一个鸡蛋糊在他脸上，这才让他走开。
其实关于这件事最靠谱的描述还是出自西城著名的酒馆女郎——美斯尼?如花之口。如花姑娘昨晚下班很晚，自称在一条窄巷里与一只亡灵狭路相逢。她绘声绘色地向酒馆里的客人们描述了她昨晚的遭遇。
“别提多恶心了。”她响亮的声音在阴暗的酒馆里回荡，“当时一片漆黑，我提着风灯，正在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在晃悠。我以为是个醉鬼呐，结果走近一看，天哪，你们猜是谁？正是塔伯少爷。我靠近他想打个招呼，忽然发现不对，他满脸灰白，像是烂掉了似的，连眼睛都像死鱼一样往外凸。当然，不可否认，碰见老娘这种美女，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也算正常，不过他那个样子怎么也不像平常那个色鬼模样啊。正纳闷着，他眼睛忽然又变蓝了，跳起来往老娘身上扑。老娘反应快，急忙闪开，胳膊碰了他的手一下，神呐，冷得像冰块一样，我这才想到他可能已经死了。话说回来，他肯定是先死掉才能变成亡灵的吧，那之前是怎么死的？总不会是被其他亡灵杀掉的吧。”
“听说他昨晚赴伯爵府宴会的时候，为了争一个离伯爵家达莉亚小姐更近的席位，和派森家的小子吵了起来，俩人立刻跑出府外决斗，想来是没打过人家才死翘翘喽。”有消息灵通人士说。
“这家伙一身肥肉，还敢和人决斗？”如花姑娘不屑地挥了挥手，“不管怎样，我闪开后，他又往我身上扑，两手往我胸口抓。我当时心想，你活着的时候总爱占我便宜，连死了还想吃老娘豆腐？立刻飞起一脚踹中了他下边，把他踹出老远。哼！老娘这一招，对付活人死人，全都有用。”她冷冽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似乎在警告那些酒客，有敢再对她动咸猪手的，也是这一招伺候。
“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没有后来，把他踹远，老娘就跑了，哪还敢留在那儿啊。以主教大人的命根子起誓，老娘以后半夜再也不走那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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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满城争论不休的时候，城主府的二楼实验室中，却是烟雾缭绕。两三个坩埚正在一起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一个大烧瓶斜挂在铁架上，正在被某种蓝色的魔法火焰灼烧，里面的浓浊液体不停地变换颜色，一会儿深绿，一会儿淡紫，一会儿浓黑。花岗岩的实验台上摆满了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和一些散乱的奇怪材料。达莉亚在房间里来回穿梭，神情专注地观察坩埚和烧瓶里的反应，不时搅拌上几下，其他时候就在实验台上切割和研磨那些动物的肝脏**以及植物的块茎种子。
“你觉得你真能找出这次亡灵作怪的原因吗？”十方靠在台子旁，用木夹子夹起了实验台上一块灰色的东西仔细端详。那东西软腻、烂腐，正是从厨房那头死猪身上割下的一块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