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志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向德馨居跑过去,想了想,从另一条路先进去,换了一件衣服才出来。
在德馨居庭院里,他看见刚进门的月媚三人。
再一看她们身后无人,一愣,同时又明白过来: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对三人点点头,进了屋,跟二太太小声说着刚才的事情。
月媚故意在看见了白云志后,等他进屋后,才低了头,慢慢进去,站在门边。
“什么?!”二太太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她扶着桌子:“快!快叫人过去!送老太太屋里去!老太太福泽安康,才能保他们平安。”说着,双手合十,默默对天祷告起来。黄府里子嗣一直不多,怪事也多,就那么几个孩子,不是病就是残,总要出点什么事,没个安宁。
二太太点点头,招呼旁边的丫头先跑过去。抬头,她才看见月媚在门边安安静静站着。
她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位还没解决呢。这事她和老太太有一些分歧,还没下定论,越州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连带着黄府也没安静。
想想,在越州,就那么三四个大家族,估计早有人盯着,还不乘机作乱啊。
想想,都头疼。
月媚看见二太太盯着她,一脸凝重,她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这二太太该不会又有什么想法,要她做什么事情吧?
里屋,黄鸣扬躺在床上,绿衣站在床边,正想给他讲昨晚发生的一切,但见他好看的凤眼半眯着,嘴角带着冷笑,哪里还敢给他说话,只乖乖立在床边等他吩咐。
而黄鸣容苍白着脸,闭着眼躺在床边的软榻上,李丹蝶在黄鸣容身边细细给他喂着水,轻轻安慰着。
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黄鸣扬冷笑着,黄鸣容却十分担忧,家里乱成这样,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要知道,这次他可是西南部独立的负责人之一。
白云志见二太太半响不动,不明白怎么回事情,只得拉了拉长衫,从容道:“二太太再不去,那药怕不好解。”
二太太轻启嘴唇:“你也跟来吧。”
忽然,屋里响起黄鸣扬赌气的声音:“怎么还不来?母亲呢?又骗我?呜呜,绿衣,母亲呢?”
绿衣吓了一跳,该不是他这几天惊吓过度,又犯病了吧,老天保佑啊,三少好不容易这一年安静了许多呢。于是,她赶忙安慰着:“二太太在外面呢,我去找。少爷别哭。乖啊……”
旁边的李丹蝶吃惊地望向黄鸣扬,又看看皱着眉头的黄鸣容。
黄鸣扬忽然暴躁地举起一个枕头就扔向李丹蝶:“看什么看!我不要这个暖床丫头!我要那个!”
黄鸣容猛地睁开眼,摇摇头,艰难地说道:“三弟,她是你二嫂。”
黄鸣扬顿时跳了起来,一步跳到李丹蝶面前,拉着她上下打量着,两眼直冒光,歪了头,想了半天才,摊着手,说道:“糖!红包!”
李丹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二太太赶忙进屋,安排丫头先把黄鸣容抬进了旁边的偏房里。
叹口气,回头对月媚说道:“这里没可靠的人,你留下,帮我先照顾着鸣扬吧。”
月媚心里闷了一口气,果然二太太又想变卦了。她可不想看见那个黄鸣容和李丹蝶。也不想看见那个一见面就吵架的黄鸣扬。
她望着二太太期盼的目光,想了想黄莺儿和黄鸣光那事,那事可得避开。
于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太太似乎这下才放下心来,带着白云志向老太太屋里赶去。
辛亏老太太疼爱黄鸣扬,将德馨居建在了她隔壁院里。
二太太刚出门转弯,便看见三姨太从花园那头,被一个婆子扶着,哭天喊地奔了过来:“该死的,杀天刀的。谋害我的儿子啊!鸣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啊……”
她一看见黄鸣光不停扯着衣服,喊着热,踱着脚,一把抓住后面跟来的奶妈:“怎么回事?他怎么热症的?昨晚不是好好地吗?”
那个奶妈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小心地接过黄鸣光摸摸脸很烫,又摸摸额头,却不像是发烧。
她闻着他一身酒味,小声对三姨太说道:“四少是喝酒了。”
“喝酒?他哪来的酒?”刚才她只听见找到黄鸣光姐弟时,两个都晕倒在地。慌得跑了过来,也没问清楚。
她哪知中间的曲折涉及到费七少那狠狠喊着的枪毙,谁还敢乱说。
不过,她唱戏十年,当年混得风生水起,红遍大西南,也不是好蒙骗的。
她疑惑地盯着那群送黄鸣光和黄莺儿的人。
刘妈生怕这事传扬出去,更怕牵连了二太太,只催着这些人快走。忽然遇见了三姨太,知道这事躲不过去。送德馨居去,不如送老太太屋里。反正有费七少的兵跟着,又有大房的小舅子在,费七少又是二爷的侄子,怎么也牵扯不到二太太了。
她赶快催着人背了莺儿转头向老太太屋里去。
虽然只晃了一眼,三姨太看得清清楚楚,莺儿脸色酡红,嘴唇欲滴如醉,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白衣,那酒味里混着甜丝丝的香味,正是春香楼里从不外传的媚药欲滴丸。她手里就有两颗,是好不容易才从当年一起唱戏的好姐妹手里求着买来的。
她大惊失色,赶忙埋头闻了闻黄鸣光身上,果然也是同样的味道。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插着腰就骂起来:“哪里来的下作东西,带坏我儿子?教不好自家闺女,还想带坏我儿子?是不是你们?老二老三不行了,就来害我们家鸣光?”
刘妈走在前面,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立刻回头,瞪着她吼道:“三姨太说的什么话?!这也是姨太太该有的话吗?你不问清楚事情,就这样吼吼,当心叫有心人听去,玷污了四少爷和大小姐的名声!”
三姨太从来没被刘妈吼过,一下愣住了。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太太平时里只会跟着老太太念佛的,昨天那么冷厉,今天她身旁从不出声的奶妈也敢对她大呼小叫?
她伸手一巴掌拍过去,却被刘妈躲过,轻蔑地一笑,扭头送着黄莺儿走了。
三姨太气得脸色由红变青又变红,提着裙子叫喊着追过去,却被黄鸣光的奶妈紧紧拉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奶奶息怒,一并去老太太那里。还是先看看少爷要紧,他,他可才十岁……”
三姨太蒙了。是啊,黄莺儿如果没解药还可以找个人解决了,反正这会老太太和大太太中意的几个少爷都在这里。可是,她的黄鸣光才十岁,怎么行?哪个该死的做的下作事情?!
她的脸气得发绿,又惦记着黄鸣光,看向那涨得通红的小脸,这些年来,大房霸道的欺负,二房虚伪的无视,她能保全黄鸣光一时,不能保住一辈子。她才离开那么会,就被人下了黑手。
她又急又气,眼泪簌簌直落。
泪眼朦胧中,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正是城里百草堂的当家白云志,旁边立着的正是那虚伪的笑里藏刀的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