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树林间阴风簌簌。
林涛被一阵诡谲之声惊醒,他借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微微一瞥,正见鲁智深背后隐隐浮现出一个白影。
那影子隐没于黑暗之中辨不清明,依稀只见那张煞白的面庞露出诡异的笑容。惊诧之间林涛突然看见那个影子动了一动,听得一声脆响,片刻之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悬在鲁智深的脑袋上面!
林涛这才如梦初醒大叫一声“住手”!也许出于本能反应,他猛然间发力扑了过去,而那把泛着寒光的凶器此刻也正好插了下来……
“噗!”
只听见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那是一种尖刀刺入血肉之躯的让人心寒的声音。林涛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恶狠狠咬了一口似的,那阵由内而外的疼痛真乃刻骨铭心!
“阿也!”
鲁智深一声惊呼,蓦然间从沉睡中惊醒。与此同时,那个行凶的鬼影早就飘走不知去向了。
泊泊的鲜血从伤口奔涌而出,林涛死死捂住伤口忍耐着那股子钻心的疼痛。鲁智深似懂非懂地看了林涛一眼,忽然道:“想必是先生替俺挡了一刀子!”
林涛强忍疼痛解释道:“方才小弟朦胧惺忪间瞧见哥哥背后一个白色人影,还道是魑魅魍魉!倏忽间却见那厮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这才如梦初醒。眼看着哥哥性命危在旦夕小弟怎可坐视不理?慌乱之下肩膀被贼人刺了一刀……”
鲁智深闻言大惊道:“原来如此!适才睡得正香,忽地在梦中阴风阵阵恶鬼迎面扑来,不觉原是贼人偷袭!先生为洒家挡了这一刀,救得俺一条性命,以后就是洒家的再生父母,生死兄弟!”
说罢也不由得林涛推辞,纳头便拜了三拜,以谢救命之恩。而后又给林涛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伤口,幸好林涛刚才急中生智大吼一声使得行凶之人惊慌失措胡乱捅了一刀。伤口处虽然皮肉犹如翻花,却也不曾深入骨髓。
二人经过这番惊吓,心知妖道李达时刻都在暗中觊觎,再不敢睡觉。只好强忍着困意燃起了篝火,一边说话一边等待着天亮。
林涛只知道鲁智深是个性情耿直的汉子,却不知他这样一个赫赫闻名的好汉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林涛很好奇,梁山好汉们过得一直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水浒传》大都也是描写他们的肝胆侠义,快意恩仇,却从来没有细腻的内心描写。林涛相信像他们这样的地位和存在形式,内心的压抑和苦闷一定是极多的。于是便问鲁智深道:
“哥哥自打跟了宋公明上山入伙,可曾有过后悔么?”
这个问题实在犀利大胆,要不是他们都处在死亡的边缘林涛万万不敢提出这种“动摇军心”的问题。这一问似乎也问到了鲁智深心坎里面去了,只见他沉默良久,继而又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黒黑的斑驳树影,终于长叹一声,神色有些黯然道:
“唉……洒家跟随宋哥哥这些年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儿,也仅有在梁山泊落草为寇活得逍遥无忧。那时候俺们大块吃酒肉,论秤分金银,何其快哉?怎奈宋哥哥一心只想朝廷招安,却不知奸臣权贵当道,皇帝老儿整日游手好闲贪玩好色,这样的朝廷岂能容下我等江湖之辈?实不相瞒,洒家少年也曾读得几本诗书,虽不懂得治国安邦之道,却也明白但凡朝廷昏庸帝王无能,天下早晚必亡。只是宋哥哥一向重情重义,俺不忍独自抛下他离去,便委曲求全替朝廷南征北战。待宋哥哥心愿了却之日,便是我鲁达离开之时。”
林涛听了鲁智深一番肺腑之言,不禁喟然长叹道:“鲁大哥的意思我懂,宋哥哥之心无非想替弟兄们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却不知大家伙儿逍遥之心怎愿意戴上一副假面具?唉!此番倘若功成身退,小弟愿随鲁大哥一同隐退乡野,寻得天伦之乐!”
当下便与鲁智深约定,待宋江破了方腊贼兵,便辞别归隐。林涛只是一个劲儿劝说鲁智深不要萌生出家的念头,因为他知道鲁智深最后死在寺庙之中,若是归隐田园,他或许还能享受一番生活的乐趣不会在遗憾中死去。林涛来到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过一种平凡充裕的生活,自己或许还可以在这个时代娶得一妻半妾,过得丰衣足食,以此弥补前半生的悲催。倘若真要去“天朝”做官,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看了那么多的古装电视剧,林涛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恒古不变的道理。一旦进入了仕途,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就注定在忙忙碌碌,谨小慎微,提心吊胆之中度过,这并不是林涛想要的生活。
二人聊得兴起,不觉间已经天亮。然而林中树叶遮天蔽日,尽管外面已经白光耀眼,但树林里面仍旧处于一种昏昏暗暗,死气沉沉的状态。
林涛正寻思着如何脱身之时,突然听见不远处刀斧之声大作。二人惊诧不已,赶忙循着声音的来源行去。刚走了五十余米,就远远看见前方豁然开朗,只见数千个身穿铠甲的兵士正手持刀斧,排成一列,拼命地砍伐这片树木。
后方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却身穿一件黑色八卦袍,一手持剑一手持旗,从容不迫地指挥着。
鲁智深目光一亮,不待林涛开口,早已兴奋得喝道:“原来是混世魔王樊瑞兄弟!俺们此番捡回一条性命!”
二人走过去谢了樊瑞的救命之恩,鲁智深把这林子的诡异以及俩人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
林涛又求他出手灭了妖道,救出宁老父女。混世魔王捻了捻两撇八字胡,乐呵呵笑道:
“二位哥哥且上马稍候片刻。这等乡野妖道,料他没有几招伎俩!只待贫道略施法术,便可破之!”
林涛原以为樊瑞要布坛作法,焚纸烧香,哼哼哈哈什么的。至少也会请天庭大罗金仙附体,求得神言。但林涛望着漫山遍野成百上千的兵士挥动手中的器械砍林伐木,胸中不禁疑惑:难不成这就是混世魔王的法术?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林涛毕竟不能说出来。樊瑞这个点子自然与“法术”二字基本沾不上边儿,却十分有效。几千士兵这么没命地砍伐下去,不出半日,这片蔓延七八里的林子就会被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