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顿,那个…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母亲的事情。”
卡蕾忒微微咳嗽一声,毕竟对她而言请求敌人总有些难以启齿。
“忒提斯吗?我的妹妹…”
海王嘴角上翘,勾出一个沉默的笑容。纤长的五指把玩着酒樽,几根青色的经络在那手背浅薄的皮肤下面依稀可看,在礼服洁白的底色映衬之下,手面的肤色也更显苍白。
“她是我们海族…不,是整个提坦神族中最为耀眼的女神!”
海王慢慢倾诉间,蔚亮的眼神忽而怅然。
“我曾不可自拔地爱上她、追求她,可她最终却投入了宙斯的怀抱,甘愿作个没名没份的情妇。哼!如果当初若不是大母神蕾亚在抓阄择权中作弊的话,坐在众神之神宝座上的绝不会是宙斯而是我!”
“你认为我母亲拒绝你的理由仅仅因为你不是全能之神?”
听完海王的陈诉,卡蕾忒冷蔑一笑。
“你到现在还把权利挂在嘴边,没有哪个女人会爱上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神祗也一样!”
海王惊诧地盯了卡蕾忒一刻,很快便找到反唇相讥的话题。
“是啊!不过和要么栖身于黑暗的次元,要么终日和奇奇怪怪的颜料打交道的德莫斯比起来,我确实好过了一点点,对吗?”
“砰”——
卡蕾忒愤然将酒杯砸放在后站起。这次她愤怒的原因并非因为海王有将她和德莫斯绑为一对,而是心底潜在的正义感不能容忍对德莫斯的这种侮辱和中伤。
“我要回陆地!没时间和你在这斗口!”
“真是的,这么爱气!你的脾气可真不随你母亲。”
卡蕾忒竖眉怒目的羞恼模样瞬间映进海王的两眸,他的嘴角笑容依旧。
“忒提斯温柔贤德,就算遭到赫拉的迫害,承受宙斯的抛弃,她也不会做出胡搅撒泼的举动,而选择独自返回海洋,没有任何怨念地回到海族亲人的身边…”
被海王幽邃平静的蓝眼睛久久注视,卡蕾忒胸腔中翻滚的怒火终得宁息。他温和中略带感伤的倾诉声调将她逐步引入那悠远神代的遐想,画面里始终是副妩媚多情的倩影。可任凭卡蕾忒如何绞尽脑汁想象,画中人的五官始终模糊。
“卡蕾忒,想不想见你母亲?”
海王突然的插话打破了卡蕾忒的连天浮想,绚丽多彩的画面顿时碎成一个个小块,轰然分解。
她转头朝向他,眼中的光辉尽是惊奇和疑惑。对面的他,已经舒展一只手臂递过来。
“你能带我去见她?”
卡蕾忒看看波塞顿伸来的手掌不解地问。
难不成,忒提斯就在这所宫殿里——?
想到这卡蕾忒紧张得心跳加快。从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如今能在这座神殿与之见上一面,对于被骗进海底的自己来说也算是很大的收获。
海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冲卡蕾忒一点头。
卡蕾忒咬紧下唇,毫无犹豫伸手过去抓住海王那只手掌。在她眼中,那只手掌完全化为一支希望之翼,只要握住它,她就可以达成心愿——
海王引领卡蕾忒离开餐桌径直走到一扇窗前。除了外面碧蓝荡漾的海水,卡蕾忒并没看到任何她想见到的东西。
忽然间窗棂起了变化。窗外的蔚色空间转为透明,柔软的海水在这一刻静止僵硬,霎时化为一整张光亮清晰的立镜。
那站在镜中的影像正是卡蕾忒那副青春娉婷的躯体,娇美的容颜中透有几分羞涩,着一件华美的长裙及地,姿态雍容而楚楚地立于波塞顿的斜前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卡蕾忒登时两腮通红,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镜中的自己。
“仔细看好,那就是忒提斯,你的母亲!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年轻时的她一模一样。”
海王的身材高出卡蕾忒一段距离,他正全神贯注于镜中女性那段凹凸有致的身影,神态十分陶醉。
由衷的赞许不禁使卡蕾忒有些好奇地慢慢扭回头,再次大胆正视那清晰的镜像。
这是真的吗?我和母亲……真的非常像?
在听信了海王的同时,卡蕾忒几乎卸下了所有警戒之心。
海王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镜像中的她,唇边挂起满意的浅笑。单臂环住身前之人玲珑的腰肢,海蓝眼眸里闪现的光辉愈加明亮,再也无法掩住暗藏其内的欲望。曲背渐渐低头下去,他的两片薄唇越来越接近卡蕾忒的脸庞。
此番情景在镜前暴露得一览无遗。
“你干什么——”
卡蕾忒叫了一声,愤然挣开海王闪到了一边。
——
特里同徘徊于神殿的走廊,频频向侧面紧关着的餐殿大门望去,形容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看得出海王对卡蕾忒不怀好意。神代,他就是个对家庭和妻儿子女不负责任的家长,贪恋美色、喜欢到处沾惹花草的陋习不亚于他的兄弟宙斯。
卡蕾忒初到海底神殿那会,海王面对昏睡的她就曾暴露出极其贪婪的目光,一想到这些特里同便不寒而栗,他能肯定这次海王单独会见卡蕾忒,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如此合他胃口的猎物。
看着左臂上招摇摆动的丝巾,特里同眼前浮现出卡蕾忒明朗清纯的笑容,以及她在海滩上对他施以援手的景象。
她的胸怀永是那么坦荡那么无私,根本不会设防会遭谁加害。她的心犹如海水般神圣的颜色,纯净碧蓝,丝毫没有邪念。
我真不该把她带入这海底神殿来——
特里同此刻唯有追悔。
变身为美女模样的美杜莎迎面走过来,并没在意特里同脸上自责悔恨的神色,只顾向他追问着:
“王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特里同忽然眼前一亮有了计策,眼下能不能救下卡蕾忒就看美杜莎的表现了!
他顺手斜向指给美杜莎。
“喏,就在那里面。王正在用晚餐,吩咐只让卡蕾忒作陪,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他们。”
“什么?威严的海王怎么可以和那个囚犯一起进餐,还不准仆人侍奉?他到底在想什么!”
美杜莎闻言脸色一变,果然上了当。
“我们作臣子的都不该随意揣测海王的意思,不是吗?”
特里同说完起步离开,在背对美杜莎迈步的刹那隽雅的面庞泛起一丝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