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MacArthur是我们日常交流英语课的老师,她与多个国家有一腿,其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韩国人出生在中国长大在美国,如今在中国当英文老师。她的课生动有趣,常会组织一些互动活动,常会问一些妙趣横生的问题。在一次以family和hobby为主题的课堂上,Miss
MacArthur拿起手中的点名卡,说:“Alice”
我看见林惟肖霍地站起来,Alice,她竟然有一个这么美的英文名字。
MissMacArthur说:“whatkindsofhusbanddouwant?”
惟肖回答道:“sunshine,lovesportsandstrong……”
我对比了下自己,前面两条都符合,可惜,后面一条相差太远。MissMacArthur的课还有一个好处是,假若对一个人的发言有意见,有看法,可以不经允许直接站起来说,甚至可以坐着说,还可以打断别人的话。
我心里怦怦跳,最终,在惟肖要坐下去的前一秒钟之内以战士上战场的勇气逼着我自己站起来说:“Howaboutme?EveryguyknowthatIamsunshine,atthesametime,I
lovesports.”然后,我右拳紧握,肘部弯曲,试图从单薄的手臂上逼出一点肌肉,继续说:“andI
amstrong.”
同学们被我那滑稽动作雷到了,笑得东倒西歪,MissMacArthur也觉得我这出乎意料的发言感到好笑,真心笑出来,却不说什么。课题的气氛变得很愉快,在愉快的氛围里,我的话纯粹像是开玩笑的,开始略难为情的惟肖变得轻松,说:“IwillthinkofuafterIseeyourarmswithoutclothes.”
我说:“DoumeanIhave
chance?我会努力的。”同学们又是笑成一团。MissMacArthur当然不知道我后面一部分说的什么,说:“OK,OK,let‘stalkhobbies.”
本以为下课见到惟肖,情景会尴尬,我是低估了她的大方。正在跟她同学聊得热火朝天的她看见我从厕所里出来,把同学打发走了,问我:“黄红蓝,去上《微光子学》吗?”
本来从厕所里出来的我刚看见她时准备假装不看见她的,以免尴尬,谁料她这么说,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也或许是我想多了,于是,说:“当然了,老师不是说这节课会布置作业的么!”
她说:“对啊,那走吧。刚好赶得到第一趟校车。”
到了楼下,路过自行车旁,看见了我早晨骑过来的自行车,我本能地说:“我…”
很奇怪,本来是想说,我骑车来的,这次却及时停住,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最后才能获得和她一起坐车过去的机会。
惟肖说:“你什么?”
我说:“哦,没什么的。”
她说:“你挺含蓄的嘛。”
我说:“含蓄?‘含蓄’形容男生,算是褒义词么?”
她说:“当然…车来了,上车,上车!”
车上不是很拥挤,从东校区到西校区大约只有5分钟的路程,虽然时间短,却因为惟肖说话习惯突然转移话题而能聊到很多内容。她刚才还没有回到我的问题,便问我:“你看过甄子丹的《关云长》么?”
我说:“不是刚上映么?”我习惯在网上看电影,很少去电影院看的。
她说:“对啊,我周末去看了,团购的电影票,很便宜,才10块钱,简直不可思议。”
惟肖强调的是价格,我却注意到了另外问题,到电影院看,常是两个人,两个会是什么关系呢?
惟肖说:“喂,在想什么呢?”
我说:“没什么,这么便宜啊。”
她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是啊,和舍友一起去看的,还是她买的票。”
我说:“好看么?”
她说:“我不知道诶,当时我睡着了。”
我忍不住笑了,说:“那就是不好看了,能让人睡着的电影,好不到哪里去吧。”
她说:“但是主要是我比较困,睡着的。”
我连说了几个‘哦’字,心想,看电影会睡着的女生一定很可爱。没有然后。
远远地看见洪岚雪,惟肖喊了她一声,她停住了脚步,和我们一起走。我曾经埋怨她把我打听惟肖名字的事情告诉惟肖,现在看来,是件好事,无意地传达了我的某些信息。
我从门口瞄见韩尚诚坐在教室里,便提前借口要上厕所离开了惟肖她们,假装上了一回厕所,回来找韩尚诚。
韩尚诚说:“好久不见啊。”
两个住在同一个宿舍里的人在一起上课时说好久不见显得有些滑稽。事实上,并不矫情,假若一个人心有寄托,那他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与寄托之外的其他人变得疏远,比如我一门心思注意惟肖而很少和舍友一起活动,比如韩尚诚成天昏昏欲睡寄情于床而少来上课,所以会说出好久不见这样的话。
我做惊讶状,说:“好久不见你上课了。”
“所以得认真听课,逃课情有可原,来了教室而不认真听课便是对老师的不尊重,好比追女孩子,约了女孩子出来不给她浪漫是对她不细心的表现。”韩尚诚说话很少用比喻,而一旦用了,不管是什么本体,喻体都是和女人有关。韩尚诚为人的一个优点是言行一致,即便讲得一塌糊涂,他也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在白板上飞舞的黑笔,右前方的林惟肖和洪岚雪也在全神贯注地听讲,老师忘我地讲得口水横飞,魂不守舍的我忍受不住人群中的孤独,便趁老师转身写字的瞬间从后门溜出去。
校园里空荡荡的,我还需要回去东区把自行车骑回来,得等校车,便坐在学校的车站上看书。冬日的阳光总是那么迷人,照在我打开的书页上,叫我全然忘乎自己是个逃课的学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校园里安宁氛围。
一只让我猝不及防的手搭到我肩膀上,陈广龙用坏人的眼光看着我,说:“去东区啊?”
我点点头,说:“你也去?”
他说是,他过去找费尔妮吃饭的。
我说:“为什么不骑车过去?”
陈广龙这厮竟然色迷迷地看着我,说:“我远远地看见了你,为了争取和坐同一辆车,同行一段路,哪怕是几分钟,我也心满意足了,所以,我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跑过来等着呢。”
我说:“我靠,你要是敢在费尔妮面前说这话,如果你晚上不是一条腿走回来的,我喊你爹。”
他今天在东区没有课,过去东区必须是找费尔妮的,我一提到费尔妮,他马上变软了,说:“算了,我的年龄还没有大都能够收你为儿子,哈哈。”
我一把推过去,无奈,陈广龙惯性过大,我也没有占到便宜,校车便来了。到了东区,我大步流星地去找自行车,想赶在林惟肖回来东区之前到达西区,以免碰见她。骑着车回来的我却倒霉地遇上了陈广龙这厮,他旁边果然站了个费尔妮,我只好停下来打招呼。
陈广龙说:“红蓝,你真的看上某个男子了?”
费尔妮不解,陈广龙只好解释:“红蓝早上骑车过来上课,遇上了一个美男子,假装没有骑车过来,和男子同车而归。等离开男子,红蓝现在悄悄地逃跑回来取车。”
我说:“费尔妮,你得留心陈广龙啊,假如,我说假如啊,有一天,失恋是输给美貌或距离或者性格,那情有可原,但是,如果输给性别,那就难以启齿了,对陈广龙,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啊。”
这番话对费尔妮来说,有点过分了,她勉强地对我笑笑,然后掌控住广龙,他的耳朵在费尔妮的把握下,他的质心似乎转移到了费尔妮身上,整个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随着费尔妮的手臂转动起来。我想,随着他们的打打闹闹,我方才那番语气过重的话可能给费尔妮带来的芥蒂应该会很快烟消云散。我便骑车离开。
陈广龙刚才的玩笑倒是提醒了我,假如我每天来上日常交流英语课都是坐车来的,那便会有很多机会和林惟肖接触的,那便不需要做那些假装没有骑车来的假动作,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她一起坐车。想到这儿,我都怦然心动。
于是,每周一次的日常交流英语课成为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人算不如天算。古人说的话能经历几百年流传至今是有它的道理的。寒冬的早晨,我早早地拉开让大家都恋恋不舍的被窝,舍弃自行车,去挤拥挤的校车,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暗自欢天喜地地以为会和惟肖一起坐车去西校区上课,却看见惟肖和她同学聊得不亦乐乎,眼看第一趟校车要开头了,也不敢去打扰她,因此情绪一落千丈。
第二周,又遇上同样的情况。我只好又厚颜无耻地使出假动作,第一趟车来了,我假装去上厕所,等校开走了,再从厕所里回来等第二趟校车。
上天总是眷顾有心人的,我远远地看到了惟肖独自一个人走过来。她走近了我,我就做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帽事情,说:“我本来能赶上第一趟车的,但是,刚刚去了趟厕所,错过了,只好等现在这趟车。”
惟肖对我冷不丁的话有些迷惑,连说几个“哦”字。
有些话题,我是心有准备的,所以,说话时显得突然,比如,我说:“惟肖,你上次说你看电影会睡着了。”
惟肖说:“是啊。”
我说:“那个,嗯,那个3D版的《Titanic》最近上映哦。”
惟肖点头,说:“然后呢?”
我说:“有人说,《Titanic》给了我十年的时间,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女孩一起去看。”
惟肖对似乎对这个话题的兴趣明显变浓,坐直了身子,看着我,说:“哦,然后呢?”
我说:“然后,很搞笑啊。”
惟肖说:“哈哈,是搞笑哦。”这是很勉强地说出来的,不是真心哈哈大笑。
我真想把自己放在零下一度的水中,以便把自己冻醒。我本来想好的话是: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啊,而脱口而出的是:然后,很搞笑啊。
搞笑的是我自己吧。下车后,惟肖突然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多了?”
我说:“哈?”
惟肖说:“你有时候像个书呆子诶。”
王高中倒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而现实中的我是比较狡猾的,此时的我表现得迟钝,甚至像傻瓜,但情有可原。不管你智商有多高,无论你多么睿智,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反应会变慢,有时甚至会不知所措。“书呆子”也由此成为了我另外一个绰号,但是是专属于惟肖的。
我把这些过程一五一十地和何廉说了,他发来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随即发来了一个鄙视的,说:“你越长大越单纯啊。”
我不屑一顾,说:“单纯是一种美德。”
何廉说:“美你大爷,美德让你光棍一辈子。”
我说:“那怎么办?”
何廉说:“你不是已经想好了么,十年了,你想和她一起去看《Titanic》的女孩出现了,你就差一句:我们去看泰坦尼克号吧!”
我给他发了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说:“太直白,就一句,我也说不出口。”
何廉说:“要不这样吧。你跟她说,你第一次用你写的字拿去卖了一百块钱;她会说,好厉害哦;你就说,过奖了,厉害不厉害是一回事,但这一百块对我来说确实比较有意义;她会说,是啊,你打算怎么花?你说,有特别意义的钱一定要花得意义特别,最近3D的《Titanic》上影诶,要不一起去看看吧。我跟你说,女孩子对这些所谓的意义最在意了,我们男的,才不管你钱哪里来的,借的也好,赚的也罢,一百块钱,它就是一百块钱;女的就大不相同了,比如我刚才说的,一百块,是靠卖字得来的,那它就不是单纯的一百块,假若是通过伸手像父母要的,那它就只是一百块了。”
我说:“言之有理。”
何廉继续:“有的小女生会把那张第一次靠自己双手赚来的钱收藏起来,宁愿被白蚁吃了,也舍不得花掉。我真遇见过这样的。”
我说:“那如果我说,我的一百块钱是卖字得来的,那惟肖不是要我收起来给蚂蚁吃?”
何廉说:“那只是个别极端行为,大部分女人还是喜欢把它花得更有意义,花得更浪漫,所以,按照我刚才的方法去做,一来可以消除你的腼腆,二来约她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
我说:“可是,我不是导演,她不是演员,我说我卖字赚了一百块钱,她不一定会背台词似的问我这钱怎么花。”
何廉再次发飙了,我似乎看到了他在电脑的另外一头吼出来:“你奶爸的,你真是大书呆子啊,你是程序啊,只有设计好才能运行啊,不懂得随机应变啊。”
我只好很伤心地,是对自己很伤心地说:“好吧。”
说教容易,身体力行难。一直能言会道的何廉,碰上他喜欢的女孩子,也曾经只是悄悄地关注着她,还安慰自己,说,爱她,与她无关。然而,不可否认,何廉刚才那番话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