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沦,万里垂云,天也似要层压了一般……
逃亡者们又开始了迁徙,人们已经习惯了在熟睡中惊醒,叛乱者的追兵如同鬼魅一样的缠在身后,人们随时都会面临死亡,而若菲的情况更是糟糕,她在慌乱的伊始便迷路到了冰寒的树林当中……
雪刷的极大,稀薄的月光也能映彻天地,单薄的身影成了这世间唯一的色彩,她行进的极慢,积雪淹没了膝盖,每次抬脚都极为困难,忽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前载了下去,“嗡”的一声闷声响起,身侧的树杈影枝婆娑。
“不哭……,不哭”若菲艰难的爬了起来,双手支在雪里,口中粗粗的喘着寒气,眼中氤氲着泪水如珠,却被她强行的抿着,整个眼睛看上去红肿异常。
然而,还未等她立足身子,前方的雪林中一阵燥动,霎时,一只银毛的恶狼便横扑眼前了。
“嗷……”的一阵恶号,恶狼张大了嘴巴,尖牙森森,泛着寒液,如同狩觅到了食物一般,眼中的贪婪更甚。
若菲整个人呆住了,脑中灰蒙一片,全然的没了思绪,身体更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颓然的一下子栽坐了下去,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顺颊而下,身子更是抖动的厉害。
银狼抖擞着身子,身上的落雪层层剥落,露出如同陈年积绣般灰黑的毛发,这是一只渡冬的皮狼,因为难觅食物而不得不在冰雪中徘徊,这样的饿狼最是凶残,猎到得食物会被它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而这只皮狼更是兴奋异常,身上的毛发如同钢针般直直的簇着,嘴下谗液黏连,一步一步地逼向了若菲,终于,恶狼血目圆睁,弓紧了身子,利齿上森寒逼露,向着前方的少女扑身而下了。
“啊……”的一声,更是凄厉,若菲猛然扭转了脑袋,许是过分恐惧,本能驱使她紧闭了双眼,小手成掌抵推身前,触手的温暖坚韧如墙,更无利毛蛰手的刺痛,然而,耳边那恶狼撕骨嚼咬的声音又是这般的真切,如同撕破了若菲心中血肉一般。
“痛入了骨髓也就不会感觉到痛了吧”若菲脑中恍惚,空余下了这唯一的想法,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隙缝,睫毛轻颤,瞟目望下,地上白裙连雪,原本质洁无暇的素染已被那血迹斑驳,恰如雪间落梅一般的黏染于身,更是说不出的妖娆怪异,若菲极目而抬,原本已然灰死的面容便在瞬间凝住了。
入目眼前的是少年清秀的脸,以及那勉力若挤的微笑,身前,饿狼整个的扑立在天哗身上,嚼着一张大嘴死命地啃咬者天哗肩膀,那里的血如泉涌顺体而下,将大半的衣裳染的猩红,叨扰了这天地间一片的纯白。
“唔……”若菲警醒了,胸腹之间更是涨噎的厉害,她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眼中的泪水更如同放水之闸般汹涌如注。
天哗无力的的抬起了手臂,慢慢的抚上了若菲脸庞,替她拭着泪珠,许是吃痛入骨,出口之音更是抽吸的厉害。
“别,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少年的音颜笑容颜便在瞬间凝散了,飘荡的流苏也随风而落,透过发间隙缝,依稀可以看到眼中的精光在慢慢剥落,空洞的瞳目一如晦暗的天空,难觅丝毫色彩。
终于,若菲抬起了小手,死命的敲击着饿狼的脑袋,只不过那力气却是极小,几拳之下仅只是换得恶狼的怒目想象。
“死开”若菲拼了死念一般伸手掰起了恶狼的嘴巴,那狼口之内犬齿腥红,兀自黏连血迹,若菲伸手去握,更是让它连着天哗肩膀紧咬而下,霎时,指痛连心,差点让若菲昏死过去,怎奈,心中却又存了些许温暖异样的感觉,泛漾而起。
“嗖”的一声,林间更有一阵利箭破空,直直的射向了皮狼,仅只瞬间,那箭蔟便扎进了狼头破颅而出,堪堪然停在天哗颈外二指之处……
帝都的逃亡者终于发现了天哗和若菲二人,只不过此时的天哗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林间白雪,云散月明,地上的篝火飘飘冉冉,火上的沸水蒸腾入幕,喻显此地温暖异常一别它处,然而疲惫的人们却并未围聚过来,频死的气息让他们躲的极远,相离相聚已然太多,当年帝比斯都的一场大火逼迫着贵族们集体逃窜,有太多的人死在路上,对此人们的选择唯有静默。
跳动的篝焰映照出容颜各一的几许情殇,若菲仍旧是那样颓坐于地,她眉弯轻蹙,如同母亲般轻轻拨弄着静躺入怀的金发少年,深紫黑瞳中着莫名的躁动之火在轻轻跳动,她紧盯着大御芒,又几次想要启唇相问,然而终究是将那咽瑥的话语抿然于胸了,打扰治疗中的圣溟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由此也只能放眼于怀,静睨眼下那如同熟睡一般的人儿。
“哎,还好这只皮狼饿了有一段时间,该是到了频死无力的份上,不然,别说天哗这条胳膊,怕是小命也难保了”终于,大御芒收回了溟气氤氲的双手,接过长老递上的湿汗帕子,使劲抹搽着额上汗珠,额头的纹络赫赫,无言述说着风光显赫的德罗御芒已然不再,日益鞠楼的身子更是不知能够陪同人们走到几时,他是这逃亡路上仅剩的圣溟师了,那双枯槁的双手更是拉回了许多人的性命。
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紧绷的神经难得的舒展了开来,然而那眼中的泪水却不知怎的尽数的涌了下来,心中一片百味纷杂的思绪尽数涌上,说不出的是苦痛,是酸楚,亦或只是甜蜜,若菲伸手堵上了嘴巴,将那汹涌于胸的思绪尽数压下,而后及唇而下,在天哗失血的唇上轻轻点动,霎时,一头火红发帘将二人吻唇之景尽数遮掩。
天地银妆,月沐云海,周遭之景瞬间黯淡,唯有大长老与老御芒满面的尴尬神色,不知所以的苦苦相笑:“呵呵,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呵呵,那个……”
“早熟”大长老点头符合着,而后启目望天,若有所思的言动道:“一点也不像他父亲”。
然而他们却全无听到,在那红发之下,若菲叨叨而念,樱唇轻启间,如鸣音海缭入耳间久久难绝。
“你说的,会永远保护我的……不能反悔啊……”
终于,伸出一只小手与那天哗小指相勾,轻轻扯动间,破涕为笑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而后,十指相扣,让那昏睡的少年更加紧贴入怀……
过往依依,依稀昨日,若菲望着前方落跑的天哗,恨不能长了翅膀将他揪抓而归,由此更是紧咬了贝齿,将那抢下的红色锦缎也一并的掷出。
斜风轻扬,将她的额间苏海卷的纷乱,而那红色的缎子也飘扬极高,缎面展动间,那锦绣的黑鹰也如同活了一般,飘荡于天,一双鹰目精气晃荡,嬉笑人间喜怒哀伤,然而,这清风终究是止了下来,那缎子也一并的颓软而落,而后堪堪然被一双手接了下来。
那是男子的厚骨大手,拇指上套着玄黑如墨的祖母扳指,扳指上静燃着如同蔷薇怒放似的青莲火焰,这是蔷薇青莲,落焰帝国的刻旗图印,亦是落焰皇族的身份象征。
来人一身锦衣绣服的装束,蔷薇青莲遍开衣间纹络,除此之外,整个衣装全然突入到一片素雅当中,全身上下除了指间黑烙之外再无半分的金冠玉器,即便如此,其人举手之间携风裹叶,更是显得贵气逼人,一头火发短蔟直立,映衬阳间彤芒,让人难以仰目而视;身后两侧,紧跟着两位英气逼迫的美艳女子,俱是一身卫侍般银盔银甲的装束,在那胸间甲胄之处以浮雕的手法点缀了蔷薇花开,而这花开景艳与那幽火腾印却全无相同,它如同渴饮了鲜血一般的红艳怒放,这便是威名于世的银色蔷薇,烈焰君帝的守卫内侍,传言这些心辣的女子断斩一人,其胸间花开便红艳一分,如今的十二侍卫当中怕是再也找不出一朵银白如雪的蔷薇花了。
若菲仍旧举目前方,对身后来人更是恍若未知,而那两朵蔷薇女卫于若菲身外五米之处便单膝而跪了,其间左手三指及于右肩,杵剑指地,竟是行却的蔷薇帝国的拜君之礼。
“银色蔷薇拜见冯若芳菲·落焰公主殿下”
如此,其音久久……
而后,风扬,止不住的泪珠随风而落,映于阳光,晶莹飘荡连若珠串,若菲慢慢转过了身子,泪眼婆娑地与那轻笑不语的男子静目而对,随后竟如剧风一般像那男子扑身而去。
若菲紧抱于君帝腰间,口中咽瑥,哭声更甚,身侧,银色蔷薇更是从未抬头越起半寸,面上神色自始至终冷暖相宜,古井无波。
君帝轻轻俯拍若菲后背,强做恼怒一般的怒声问道:“菲儿,是不是刚才那小子欺负你了,不过你别怕,有爹爹在此,便是那小子有十条命也是不够尝的”。
“别、别、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好”若菲口中虽是堵闷难吐,却是那君帝的一番言语让她不能不辩,随后更是强打直立,任性地抹茶着面上泪珠。
“哎”君帝无言于它,更是不知该如何应付,如此也只能眼寻它处,细睨于手上锦缎,如此一目望下,心中疑惑更甚,口中更是絮絮叨叨,难辨言语。
“恩?卡尔菲斯的圣王缎书吗?……怎么被人随意的抒写了些溟士的封号溟阶,……当真是暴敛天物,暴敛天物啊。”
若菲听的明白,更恍悟到自己身上所负家族使命,当即行下了拜君之礼,戚戚而言。
“爹爹,孩儿无用,跟随帝比斯都的权贵们五年之久,更是没有得到斩辰剑的丝毫线索,还请爹爹……”
话未说完,那落焰君帝更是立时相扶,不仅没有丝毫责备的样子,更是软言宽慰。
“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群老不死的东西,定下这立君之责,害你吃了这些年的苦,你妈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怪罪我了”由此触景尤殇,口中唏嘘不已,将那若菲紧紧拉过,而后才续言道。
“哎,她们催了你多次,怎么就不肯回去呢,我也老了,子女在外,终归是不放心的,这次便随我回去吧”
话方落,若菲更是抽身而出,怎奈望于帝君那垂颜神色,也唯有点头轻诺了,如此许久才又说道。
“恩,不过我想再去看下奎而拉比前面的灯塔,以前听到过海莺的歌声,真的很好听呢”
“只为这个?”
脸红若彤,许久才羞言答道。
“恩,只,只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