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杨城里,商铺林立,其中最多的便属兵器铺,胭脂铺、杂货铺等等皆是寥寥无几,与陈国其它城池相比,它彪悍的一面显露无疑,而且它的彪悍还影响着此地的民风,普通人都将刀剑作为自己的随身饰物,以个人勇猛来论差别定贵贱,若不是此地驻扎了大量的部队,蔡杨很有可能会沦为一个乌烟瘴气的邪魔外道之地。
秦伟和云凯天走在蔡杨城街上,眼神四处张望,秦伟是在寻找澡堂子,而云凯天则是完全出于新鲜,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尤其是他木讷中透着惊喜的神色,更添路人的肯定。
“冰糖葫芦卖哟……”
“臭豆腐……油炸臭豆腐啊……”
“李兄,书院是六天后考试吗?”
秦伟和云凯天一边在街上大饱眼福,暗吞口水的时候,两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男子说的话,立刻引起了秦伟的兴趣,“书呆子,书院什么时候报名考试?”
云凯天边走边掐指计算,随后回道:“唔,按照我们走的时日来算差不……”
“啪!”
东西被推倒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云凯天的话,随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声音极其尖锐,“老东西,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嗯?”秦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麻衣的老者正抖抖索索的捡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他边上站着一名唇红齿白的秀丽少女,一旁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冷漠的神色下隐藏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王头一天才挣多少钱,这可怎么办?”
“谁叫他走路不注意,撞到了这位小姐。”
“我看这女人不好惹,老王头这下可麻烦了。”
秦伟和云凯天悄悄靠拢,站在围观人群外,当他们听到围观人群的议论,秦伟没打算上前插手,但云凯天却与他完全相反,他神色不明所以的焦急,撇下秦伟独自往人堆中间挤去。
云凯天挤过人群,自然惹来一阵非议,但看到他的穿着之后,这种非议眨眼就化为了怒火。
“臭要饭的,你挤什么挤?都把大爷给踩到了!”
“小叫花子,本公子这身蚕丝绣梅袍你弄脏了赔得起吗?”
云凯天嘴里不停道歉,但他这副谦卑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更加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咒骂,欺负老实人,一直都是他们苍白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道风景线。
“挤的就是你们,怎么的?想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秦伟突然大喝,中气十足,眼神凌厉的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围观人群立刻回头,就连秀丽女子都注视了他一眼,不过这些人的关注,秦伟发自心底里的不舒服,他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当了出头鸟的委屈。
所有人都瞪了秦伟一眼,有人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但却都没有接话,转头继续看向女子,这些人的气焰就像弹簧一样,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再也不敢嚣张,其实都是一副外强中干喜欢欺负老实人的胆小鬼。
那名女子看到叫花子似的秦伟,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应该说她还是保持着那副怒火滔天的样子,她对着老者咆哮:“老东西!我要你给我跪下舔干净!”
她的声音很尖锐,很刺耳,与她那张因为怒火而扭曲起来的瓜子脸,一起维护着她屡被冒犯的威严。
“姑奶奶……”老者的声音里带有哭腔,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那些在岁月浸泡里逐渐形成的皱纹,深浅不一地扭曲在脸上。
“不必用苦肉计,我三岁就已经不用这招了。”女子的语气十分不屑,没有对老者的求饶有任何退让,“你到底跪还是不跪?”
“哟,号称礼仪之邦的泱泱大国居然出现让一个老人给一个小女孩子跪下……”秦伟上前一步,与身板略微柔弱的云凯天并肩而立,脸色很平静。
随后,他的声音突然拔高,盖过了周围所有的议论声:“……舔鞋?!”
秦伟的确是看不下去了,虽然他不想多管闲事,但赤裸裸的现实不得不让他站出来,因为除了书呆子,已经没有人再愿意站出来了。
“臭要饭的,本小姐的事你们也敢插嘴?”女子微微有点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两个叫花子不是来看她怎么耍威风的,而是很出人意料的来指责自己的行为。
她惊讶的地方在于,连叫花子也敢指责自己,连叫花子也有资格和自己叫板,她不相信,所以她惊讶。
“路见不平自然有人要铲,我看不过去,当然就要上前,难道只允许你欺负别人,不允许别人来教训你吗?”秦伟和云凯天扶起老者,淡淡道。
“教训别人,也是需要实力的?敢问二位臭要饭的,有什么实力?”女子皱眉,神色很厌恶,似乎并不愿意和两个叫花子多说什么。
秦伟没有搭理女子,甚至连转头看她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他眉头紧皱对着云凯天问道:“书呆子,我不明白是富贵者骄人,还是贫贱者骄人?”
云凯天微微一愣后,回道:“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骄人则失其国,大夫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贫贱者,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
秦伟点头,转头看向女子,这一刻他的神情很淡漠,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我的实力就是,我光脚不怕你穿鞋的!”
女子伸手挽着头发,将垂到后背的头发用一根青黄玉簪束在头顶,她的眼睛中有了一丝笑意,但并不怎么明显:“你信不信我让你连脚都没有?”
女子针锋相对的语气将他刁蛮任性的性情显露无疑,然而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或者说有什么不应该的地方。
秦伟吐出一口淤积在心中的闷气,缓缓道:“我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但你确实做的挺过分,试问,天下何人不老,你如今凌辱这位老年人,就不担心日后你衰老之时他人也来凌辱你吗?凡事太尽,缘分必定早绝,你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女子神色露出一丝讥讽,随即不屑道:“真是荒谬,弱肉强食乃是天理,纲常礼记不过是凡夫之见,我等修炼之人逆天行事,何惧报应?又何来报应?今日,我便为你等强出头留下一点纪念,林老,收拾掉他们,我要他们的一只手!”
她的话刚说完,一名将自己身形完全隐藏在黑袍下的老者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他站在女子身后,恭敬而谦卑,几乎像是一个幽冥在面对一尊菩萨,他低垂的头颅看不清表情,声音极其沙哑,“郡主,蔡杨城里不允许争斗,我等需在城外动手。”
“哼,林老,你自己想办法。”
“是!”老者头颅垂的更低,语气很恭敬的吐出一个字,然后他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不是平静也不是淡漠,而是用一种仙人俯视凡人的眼神看待着秦伟。
秦伟那一瞬间就犹如被一直毒蛇盯住一般,冰冷的眼神下透出的无情与他曾经无比痛恨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不可一世,而最后一名那样看他的,正是那名将他扔进绝谷之中的女子。
秦伟眉头紧皱,被毒蛇一样的眼神注视浑身不自在,他忽然间眼神一动,在他眼前的老者突然诡异了消失,没有任何征兆,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是找我吗?”老者沙哑的声音在秦伟身后响起,秦伟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正当他四处搜寻老者踪迹的时候,却不料已被老者无声无息接近。
老者话音刚落,便双手将秦伟抱住,口中喝道:“大挪移术!”
话音刚落,秦伟眼中的天空一瞬间失去了色彩,整个世界都犹如陀螺一样在不断旋转,而他自己也似乎正在随着陀螺旋转,最后越转越快,正当他感觉自己将要吐出来的时候,世界恢复了平静,而他自己则跪倒在一片丘陵上。
“这是哪里?似乎已经不在蔡杨城?”秦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极力压制住自己要吐的感觉。
“这是落凤坡,相距蔡杨三百里,老夫在此动手,蔡杨城中的那群老匹夫就不会找老夫的麻烦了。”老者站在虚空中,淡淡说道。
“老东西,你是要杀我吗?”秦伟站起身,对着虚空中的老者挥舞拳头,问道。
“不错。”黑袍之下的老者点点头,神色肯定,“赐你一死。”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不可力敌,只能智取。”秦伟盯着虚空中的老者,这一次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专注到他的世界中只有那一个虚空中的老者,“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能飞,你敢不敢下来跟我打?”
“杀你何需落地?”老者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从无情变为了不屑,“老夫为你留一条生路,若是你能接下老夫三刀,老夫任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