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应该是这里了。”秦桓注视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海域,心中说道。
秦桓出了京都,从北漠之北到西沙以西,再到南海之南,一番探寻查找无功之后,于傍晚到了东岸以东,他隐藏身形飘过近海的几座岛屿,直接来到了最远的海域。
远海地区,人迹罕至,没有渔船,没有客轮,没有冲浪板,整个谌蓝的海面,静谧地,只剩海风的叹息。
可其实,乍看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却是波涛汹涌、凶险一片。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深海,因为有太多的未知,所以千百年以来,我们一直对它充满畏惧,从而极少涉及。
正因为如此,一些不被世人所知的秘密,常被深埋海底,而一些不能面世的神话,则被深藏海底之底。
在这几无人烟的地方,秦桓抛却诸多顾忌,现出身形,他背手而立,双脚临水而水不沾衣,注视海面片刻后,他微闭双眼,而随之分散而去的灵识,覆盖整个海域。
灵识一路向下,穿过海底万里,所到之处,原本悠闲地畅游于海里的鲸鲨及各种鱼类如遇猛兽,纷纷四散而逃,当灵识探到深无可深、前无可前的时候,一座看似年代久远、墙面斑驳的府邸影影倬倬的出现在海水中,立于海面的秦桓瞬间睁开眼,一股无法言及的喜悦顿时充盈心间,而下一秒,他人就已出现在了这座府邸前。
望着眼前这座色调沉重而充满年代感的府邸,想着不一会就能见到那个痴等已久的身影,秦桓突然有些置身梦里而不真实的感觉,同时又有一些近乡情更怯的踌躇。
海水无声地在府邸及秦桓身边来回流动着,方圆百里,却无游物,时间在这里是静谧而平静的。
“你,终还是来了!”有浑厚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
说话之人,语气平和,话出而未惊动一丝水纹。
“是,地藏王相救之恩,白泽铭感五内,故有何要求,尽管吩咐。”秦桓难得地一脸恭敬,拱手相揖。
“虽偏居一隅,蛰居尘世,却万物皆在心,凡事皆过眼,做到心内有数,眼中有因,从而护尘界凡人免遭大劫大难,这是你我这些还醒着的“神”所肩负的责任,”说到这里,遥远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后才又继续说道,“可白泽,这千百年来,你却失职地厉害啊。”
秦桓没想到地藏王会说这样一番话,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原地。
“因人类逐渐强大,不再羸弱而愚昧,故远古众神,或纷纷沉睡,或选择自我放逐于无上空间,但也是有言在先,天、地两界,需遵循当初与人王伏羲所立的约定,不管何时何世均要有神守护人间。身为驱鬼之神,你独醒于世,就该尽到你的责任,可,远的不说,就百年前被你封印于魔界的阳羯,他出世后所带来的那一场人间浩劫,令死伤无数,尸首成山,自此正道法门纷纷凋落,你,不曾内疚过吗?”
“地藏王,白泽自知有错,只是,入尘世早已染了一身红尘,当情死心如灰时,就觉得,这世间既无她,也就无我了。”
“唉,”一声轻叹,似有几分无奈,“情之一字,神鬼亦难免,过往不提,只是,如今式巫出世,毁黄泉,轻人命,人间日渐混乱,我希望你不要再袖手旁观,重蹈覆辙。至于她,”地藏王言语一顿,接着说道,“灵体实化正在紧要关头,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带走她吗?”
“灵体实化?”秦桓闻言,微微一惊,语气里有些不可置信。
“是,当年阳羯那一掌令她魂飞魄散,自此生死薄上再无她的轮回,我虽用养魂池重生了她的魂魄,但不能入轮回道的她难道要永生永世的活在暗夜中,做一只孤魂野鬼吗?再有,如果她以魂魄的状态与你相处,那么,不管你白泽如何隐藏你的修为,哪怕回归至你的真身,依旧能伤到她。你与鬼魂天生相克,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实化了灵体之后,她便形如常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底下,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繁华尘世。”
地藏王这一番话,让秦桓沉默良久,喜悦渐渐褪去,冷静和理智取而代之,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要遇上她的事,他就没法那么理智,来之前,他只一心想着能见到她,却没有想过,见到她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
你看,当神遇上爱情的时候,也是这般失去头脑、难于思考。
所以,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尘世间那些为爱而痴、为爱而狂,因爱生恨、因爱生怖的人啊,是不是可以因此而痴狂的理所当然?
“是我欠考虑了,”冷静下来的秦桓一脸歉意,“那请问地藏王,灵体实化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不过月余罢了,”依旧是见声不见人,那扇黑沉的大门始终关闭着,“待她实化了灵体,她便不老不死、生命永恒,以后,还怕没有相处的时间吗?”
“是,为此,白泽感激不尽!”
“感激倒也不用,因缘而已,你暂去吧,好了自会通知你。”
随着地藏王这话音一落,秦桓面前的府邸霎时消失无踪,抬眼望去,只剩一座座色彩斑斓的珊瑚及嶙峋各异的礁石,有小小的鱼群畅游其间。
海水干净而透明。
——
此时,京都回城高速上,刚出了收费站的洛过继续朝前赶路,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发出有规律的节奏,将淅淅沥沥往下坠的雨滴拨向两边,留下一副副扇形痕迹,想起下午西川传来的消息,洛过有些出神。
据西川市重案组组长易天涯在电话里所说,陈冬确实在西川待了一段时间,但自3月27号下午之后,全市的监控系统都没有他的身影,警方又派人在监控死角或是没有监控的小街小巷进行地毯式的查访,均无消息,而他租住的房屋,早已人去楼空,而从房间里未被带走的行李可以推测,陈冬走时很匆忙。易组长还发现,陈冬走时,电脑上打开的网页是关于李贵一案及陈永福一案的报道。
“这个陈冬是关键啊,”洛过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声,走访了钟永德的公司及询问所有的员工后,都说从没有见过李贵或陈永福,倒是陈冬,据他以前的同事说,曾听陈冬说起自己与钟懂事是校友,且私交不错,他们也确实见过钟永德开着车来找过陈冬,所以,陈冬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从一个售楼员升为售楼部经理,是钟永德在后面极力提携关照的原因。
“三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想得太认真,洛过忍不住地自我问道。
“你该担心担心,接下来,你自己会出什么事。”
毫无预兆的,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副驾驶上,刀削一般凌厉的面部线条,邪魅的双眼,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失了方寸的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