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夜宵一条街,拐进宽敞明亮的五一大道,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灯火,秦桓有些出神。
对于骊子默的爱意,他更多的是疑惑,自优雀之后,游荡人世间千百年,从没有女子会对他产生爱意,或者说,是能对他产生爱意更贴切。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世人眼里,他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就比方现在,你要是问他周边的人说,你认识秦桓秦医生吗,答,认识啊。于是你接着问,秦医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答,人好医术高明,从不发脾气,对谁都温温和和的,但不太爱交际。你再问,那秦医生长什么样啊?“........”
是,没人能够准确的描述出他的样貌,你见着他你认识他,那是秦医生,但在你脑海,你就是无法记得、保留他清晰明了的五官面貌。
连一个人的样貌都无法存进脑海,又哪来的爱意或者恨意?
秦桓想的是,既然不能真正的沉睡过去,要活着,那么,好,我存在于世间,但不融入于世间,置身世事外,冷眼旁观的等她。
所以,骊子默那来势汹涌的爱意,一开始让他很意外,他放任她接近他,同时,他也在观察她,但却发现她并无特殊,面对骊子默那过久的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以及那目光里的温情和喜悦,他开始不自在,也开始越来越疑惑。
这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心下突然好奇,此时的骊子默在干什么呢?
秦桓如此想着,下一刻,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骊子默孤身一人站在略显空旷的地铁上,神情落寞,双目黯然的身影。突然间看到平日里叽叽喳喳、开朗爱笑的骊子默竟然有如此落寞寡言的神情,思及由头,秦桓忍不住眉头微皱,良久无语,最后,也只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
“喂,老大,嗯,到家了,他,有未婚妻了......”
如游魂一般游荡回家的骊子默踢掉鞋子,往沙发上一倒,便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再也不想动弹半分。
屋里,漆黑一片,骊子默睁大眼睛,此时被黑暗吞噬的她,蜷缩在沙发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秦桓那张俊朗的脸和那犹如原子弹般震慑力十足的“未婚妻”三字。
在门口挂断了曲怡的电话后,她便没再打来,多年的相处,她知道骊子默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独处,一如当年她爷爷过世,电话通知曲怡一声,然后便独自在那间别墅,关了自己三天三夜,出来后,她又恢复如初,依旧嬉笑度日,认真过活。
可这次,三天三夜够吗?
时间缓缓流逝,已近下半夜,黑暗中,骊子默从沙发上缓缓坐了起来,然后直愣愣地端坐了半响,此时失魂落魄的她,就犹如一个提线的木偶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如此呆坐良久,才见她突然起身,光着脚,打开灯,又慢腾腾地晃进浴室,不一会,浴室里便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
洗好澡的骊子默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绑在吸水毛巾里,脸上敷着一片老虎面膜,因脸小而面膜较宽,所以折痕四起。她回到客厅,将双腿盘着,坐进沙发,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从一个台换到另一个台,后面干脆连上宽带,随手找了部最新上线的电影,点开观看。
京都,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里汇集了各种精英人才,甚至各色人种,它的繁华可想而知,夜幕下,也遮挡不住那漫天的霓虹灯火,夜夜彻亮,可不夜城,也有夜的情况,凌晨三点至五点,是人最疲劳的时候,所以,这一个时辰,大概是这片繁华之地最安静的时候吧,骊子默呆坐沙发,屏幕上的画面,她似乎看进了眼里,又似乎没有看进眼里,令人眼花缭乱的人物、背景,无法串联的情节,只是说明,她的心思不在屏幕之上。
尽管双眼盯着屏幕,实则毫无焦距、一片空洞,思绪漫无目的又或者全然空白,只是突然盯着盯着,有晶莹的泪珠漫出眼睑,消失在那片黄色的面膜之下,骊子默恍若不觉,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那40英寸的电视屏幕,直到泪眼模糊,糊住了视线。
原来失恋,是这么痛苦啊!
恍若失去了前行的动力,恍若觉得,哦,就算世界再多美好的事物,无他,干我何事,与我何关?
原来,失去一个真正爱的人,一呼一吸间都是痛苦,一分一秒里都成绝望。
骊子默默默品尝着人生第一次爱恋所带来的苦楚,眼泪决堤之前,她将脸埋进双膝,抖动的双肩,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悲伤与倔强。
再痛,不要哭出声,就犹如那个掩耳盗铃的傻子,没有听见自己的哭声,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伤心、没有哭过。
哭什么呢?
哭也徒劳呀!
——
似乎注定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当骊子默独坐客厅、静等天亮时,洛过和喻楚却被一通电话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起来。
想起电话里说“成南监狱一名囚犯被杀”,洛过不由得便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李久哲就住在成南监狱,而秣阳事件中李久哲的反叛让很多人记恨在心。
当洛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成南监狱的时候,喻楚、阮新新等一众相关人员都已到了现场,组长曾勇正在与监狱相关负责人低声交谈。
“情况怎么样?死者是谁?”洛过靠近喻楚,低声问道,带着些急切。
“鉴证组正在现场调查取证。死者叫陈永福,45岁,男性,京都本地人,两年前因盗窃入狱关押在此。”喻楚回道。
“陈永福?”一旁的阮新新听到喻楚说起死者的名字,接口疑惑道,“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听得死者是与李久哲毫无关系的人,洛过终于放下了那颗一直悬吊着的心。而恰在此时,耳边传来阮新新的嘟囔声,他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你确定?”
“嗯,应该确定,但就是忘记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阮新新那冒着青春痘的脸上,一脸认真。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洛过拍了拍阮新新的肩头,然后越过喻楚,朝曾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