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骊子默孤身一人,哦,应该说还有一只鬼,义无反顾地深入虎穴,去营救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卧底警察时,远在阑沧市的秦桓此时正漫不经心地行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身后,一个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
“秦叔,乍然变了样子,还真有点不习惯!”少年调皮地吹起额前的短发,眼角余光扫到街边的橱窗里隐隐约约倒映着他的身影,于是干脆凑上去,对着橱窗仔细端详起来,细碎的短发垂落眉前,姿势齐整而稍有形态,可又不至于盖住那双明亮而精神的大眼睛,这新弄的发型,少年越看越满意。
而匆匆而过的路人,看到小小少年如此自恋而自赏的举动,不禁莞尔一笑。
秦桓已自顾走出了很远,这一路上,因六百年期至,变身成功的夏梦衍可没少折腾他,“秦叔,怎么样,好看吗?”“秦叔,我长得帅不帅气?”“秦叔,我这头发是不是得弄一下?”“秦叔,买几套衣服吧,家里都是小时候的衣服。”...诸如此类的要求与对话,从昭南到阑沧,就不曾停过,看了眼手里的大包小包,秦桓略显无奈!
“秦叔,你说,林姐姐见到现在的我,还能认出我来吗?”夏梦衍追赶上来,蹭到秦桓的身前,认真而期待的问道。
“你说呢?”秦桓面容平静的绕过夏梦衍,继续朝前走。
夏梦衍闻言,伸手摸了摸脸颊,“嗯,应该认不出来了”,神情略显郁闷,“那明天去参加她的婚礼,该怎么说?说我是三年前那个小屁孩?唉,三年,外表从五、六岁变成了十五、六岁,她就一凡人,怎么会相信!”
“知道就好”秦桓停在人行道前,耐心等候红绿灯。
穿过马路,再有十分钟的时间,就能到他的公寓。
“那秦叔,你准备怎么向她介绍我?”
“婚礼人多、事多,她也不一定有空来跟我搭话、寒暄,所以也不一定要向她介绍你。”人行横道绿灯亮起,秦桓走上马路,夏梦衍紧跟其后。
“那她要是来跟你打招呼、问起我呢,你可是她的研究生导师,而且毕业后她能留在你们医院,应该少不了秦叔你背后的助力吧”夏梦衍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那你自己想想,希望我怎么介绍你?”穿过马路,秦桓停下前行的脚步,转身看向夏梦衍,一脸认真地问道。而不待夏梦衍回答,又径自回身,继续前行,“小梦,不同于孩童身份的你,不需要应酬、没有复杂的交际,可以在这个社会浅入浅出,而投注在你身上的目光,少之又少,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说‘世间所有的老人和小孩都长一个样’,这话不无道理,所以,孩童身份的你,没有身份的烦恼,但长大后的你,就不同了,如果真的想要以“人”的形态融入这个世界,那么,当你固定了一个身份,就要如常人一般,有过去可寻、有踪迹可觅,也就是说,你来自哪?出生哪?背景如何?这些,都要有白纸黑字,一一写明。我们还要如常人般,经历生老病死的常态,五谷杂粮的浇灌,这也是为什么我无病也会请病假,不饿也会按时就餐。我们也要有一个适合当下你外表年纪的社会身份,然后做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比如,如你这般年纪,你该是一个学生,该去学校学习知识与技能。至于名字,其实就是身份的另一种形式,从你出生至现在,你便一直以“夏梦衍”这个名字示人,一是中原古称华夏民族,所以“夏”是你父王本来的姓,世人多以为龙族便姓龙,这其实是一种误解,如人类皇族都姓皇吗?据我所知,并非如此,所以“夏梦衍”便是你身为龙族的名姓。而另一个就是,幼年的你,大半部分时间都在昭南,而与之打交道的也是深知你们背景和真实身份的人,一直到了前几年,你父王母妃才把你交给我,真正的让你接触人世、了解人事,所以,你便一直不曾改变你的名字,因为你没有隐藏身份的需求。而今后,你用什么的相貌,想以什么样的身份、用什么样的姓名,都由你自己决定,但决定了,就不能轻易变更,除非,你变幻成另一个模样。”
“嗯,要改变名字和身份,这点我也想到了,只是,突然被别人喊成一个陌生的名字,想想就不习惯,那感觉应该会怪怪的吧,秦叔,你...”话头戛然而止,好浓重的血腥味,夏梦衍抬眼看去,说话的间隙,两人已走到了公寓楼前,而秦桓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刚回阑沧就碰上事,夏梦衍皱了皱眉,略显郁闷,随即,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秦桓站在门口,看着滴滴落落的血迹,从门前一直延伸到客厅,而宽阔的客厅里,匍匐着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而他的身下,已被氤氲成一片红色,如一条色彩浓烈的红绸,诡异而刺眼。看到眼前这一景像,秦桓轻轻皱了皱眉,然后面容平静,姿态从容地将手中的物品放置妥当后,避过血迹,来到来人面前,正当他蹲下去,准备出手时,夏梦衍出现在了门口。“哇,怎么回事,这谁啊,怎么闯到我们家来了?”见秦桓不答话,也不在意,身影一闪,人就站在了来人的另一侧,他蹲下去,见来人面容痛苦、双眼紧闭、一脸乌青,夏梦衍越看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突然,“哎,这不是那个伏来吗?”清秀的小脸满是惊讶“秦叔,他怎么成这样了,又怎么会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等会直接问他吧。”
房间里,一片静寂,白净的地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正慢慢凝聚成珠,腾空而起,如倒流而上的雨滴,充斥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而随着秦桓那只缓缓下压的手,无数的血珠开始向躺倒在地、昏迷不醒的伏来而去,如六月里的一场阵雨,极速降落,然后渗入他身体,消失不见。满室的血腥味骤然散去,而地板,一如既往地白净光滑。
夏梦衍看着伏来的脸色由青黑到慢慢有些血色,虽然对他的遭遇和到来有些好奇,但因为之前的恩怨,想着今天如此轻易地就救活了他,心里还是不太爽,“罢了,还是听听他说什么吧”,夏梦衍撇了撇嘴,起身,顺势往沙发上一躺,将两条大长腿往茶几上一搁,姿态悠闲而惬意,不再是胖粗粗的小短腿,不再是扔到沙发里就够不着茶几的尴尬,嗯,长大了,真好,夏梦衍由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