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呼啸而过,如铁轨上的电车,迅疾地,只留下一串串猎猎作响、但无法相握掌心的风声。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此时,公元二零一八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骊子默将这栋复式楼房房间里所有的灯一一打开,老家是位于中国西南方的一座小县城-秣阳县,它有着这样的习俗:元宵节那夜,这里的居民,每家每户每间房里的每盏灯都会从夜幕降临一直亮到次日晨光熹微。
骊子默刚按下最后一个开关,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看下来电显示,她滑开接听键,并打开扩音,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开腔,她便连声说道,“好啦,好啦,别催了,我就出门了。”语气里的幽怨藏都藏不住,都几晚没睡了,该死的,从正月初十开始,她就没在晚上睡过觉,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这小县城鬼影特别多,老实的不惹事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任它们东西南北的游荡,小恶的,只偶尔恶作剧,吓吓人的,她警告警告也就放过了,而那些实实在在的恶鬼,有心害人性命的,她就不得不出手解决了。且更让她头疼的是,这些鬼影有灵识,除了没有实质的躯体外,一切跟他们活着的时候差不多,有意识有记忆有情绪懂算计,唉,想着昨晚差点被一只鬼给算计了,骊子默心里犹愤恨不已!
“你个死梨子,都睡一天了还没睡够啊?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到晚上打你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内,我还在纳闷是怎么回事呢,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在你家门前敲了半夜的门、等了你半宿。我还不知道,敢情你丫这几天是天天夜不归宿啊,我说,你这大晚上的不在家,干什么坏事去了?”电话里,如点燃的鞭炮般,噼里啪啦席卷而来的话语声,瞬间拉回了骊子默的思绪,未等她张口,电话里的女声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算了,等见面再说,哎,你可快点啊,来,你听听,你听听...”
此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五音不全却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我等得花儿都谢了,我等得海儿都枯了...”听得电话这头的骊子默身躯一震、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要是再不来,任凭杨展新这样鬼哭狼嚎下去,我们就会被老板扫地出门了,我现在躲在厕所,笑笑和小卉在大厅,刘泽和欧阳在吸烟处,唉,太丢人了,都不想进去,梨子,你可快点啊,也就你能镇住他...”
在电话那端涛涛不绝的抱怨和催促声中,骊子默来到客厅,拿上已提前收拾好的黑色提包,开着她的红色宝马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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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阳这几年发展迅速,从高中时一个下午就能将这巴掌大的地方逛个七七八八,到现在,就算开车也要花上一天半天的时间才能将县城走完。城东新建了个商业区,超市、商店、酒吧、娱乐场所,一到夜晚,这片区域人声鼎沸、灯红酒绿,而一栋栋商品房也随之平地而起;城西火车站翻新扩建;城南老街统一规划,清一色的红黄外墙盖黑瓦,格局整齐而明艳,秣阳一中,她们七人帮的高中学校,就在城南。而说起秣阳,让人不得不提的就是-猪肉,这里的野山猪肉以肉质细腻有嚼劲、色泽明艳、口齿留香而闻名国内、畅销全国,因此,城北及郊区,遍布各大养猪场和肉食加工厂。而骊子默要去的是城东新区。
正当骊子默开车行驶在崭新而宽阔的公路上、去赶赴一场迟来的聚会时,此时,在城北,一栋四层高的办公楼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面无表情的看向办公桌前垂手而立的男子,他手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无声地注视男子半响后,他移开视线,将手中的香烟放进白色透明的烟灰缸,伸手弹了弹,然后整个人往后一靠,而后顺势将香烟递到了嘴边,他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的吐出一撮白雾,烟雾缭绕间,他再次看向办公桌前的男子,男子依旧垂手低头,依旧是那颗一成不变的寸头,中年男人有些恍然,十五年了,他跟着他已经十五年了,从18岁到33岁,他从那个倔强而狠厉的少年,慢慢磨练成了现在这个沉稳而干练的青年,成为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所向披靡,他心里明白这些年,生意之所以顺风顺水的,他居功至伟,可现如今...
“他还是不肯开口吗?”再次弹了弹手指间的烟火,中年男人缓缓开口道。
“是。”青年男子抬眼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他是你的人,我听说,三年前他还救过你的命,但是,他手上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中年男人将未吸完的半截香烟摁进烟灰缸,慢慢捻灭,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站起身来,腆着硕大的啤酒肚,走向窗前,看了眼窗外灯火辉煌的夜空,他揭开杯盖,轻轻饮了一口茶后继续开口说道,“你要是下不了手,我让阿三接手这件事。”说完,他转过身,端着茶杯走近青年男子,及至身前,他突然压低声音,“再不处理好,要是让上面那位知道了,不光他,你我及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得完蛋”停顿一会,中年男人话音一转,“叶雨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吧”
青年男子闻言,猛然看向中年男人,迎接他的却是一双深邃而幽暗的眼眸。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高一矮、一胖一壮的两个男人无声的注视着彼此,两人都沉默不语,中年男人面色严肃,而青年男子那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翻腾与挣扎,但很快,他舒展眉头,面容平静而坚定,“放心吧,大哥,我会处理好的。”
得到青年男子的肯定回复,中年男人顿时杨脸一笑,他伸手拍了拍这个高了他一头的男人,肥胖的脸上满是欣慰,“久哲,这才对嘛,去吧,争取今晚就搞定这事”他重新走回办公桌,放下手中的茶杯,将肥硕的身子坐进身后的椅子,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发出“吱呀”声。
而被称作久哲的青年男子则迈步离开房间,他走到门口,右手已搭在了门把手上,却听见中年男人再次出声,他问道,“对了,那个女的怎么样?抓到了吗?”
李久哲闻言,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身回道,“没有,目前还在追捕中。”
中年男人闻言,右手抚额,衣袖下滑,露出一串黑色的珠链,正套在他那白嫩而肥腻的手腕上,他似乎有些头疼,“生前没翻出什么大浪来,死后倒是给我们来了这么一手。这方面我们不懂,你去催催那位,保险起见,还是早点把她处理了的好!”
“是”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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