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
金碧辉煌的总统包厢里,赵祥父子殷勤小意地逢迎着孙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孙震也越来越烦躁,赵丰收见有些冷场,端起酒杯笑道:“孙少,老赵敬您一杯。”
“这都小半天儿了吧?”孙震阴沉着脸,眼皮子都不抬,阴阳怪气地道:“赵总在平海道上也是老字号了,找个人都这么费劲?”
赵丰收表情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孙少请稍安勿躁,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说着他侧头对站在身后的那铁塔般的黑大个儿道:“锤子,打个电话问一问!”心里却暗骂:“麻痹,你不也派出去了那么多人吗?你牛逼干脆让警察局发通缉令好了!”
说实话赵丰收还真不怎么怕孙震,没错,他爹是副省长,可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一个副省长想插手平海市的具体事务其实也不是那么方便,当然赵丰收更不愿得罪孙震,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厮混过的最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
赵丰收不知道这其中还涉及了周市长的千金,否则决计不会搀和此事。
赵祥懵懵懂懂地道:“那小子明天肯定去学校,直接去堵他不就行了?”
“我等不了!”孙震咬牙,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冷笑道:“还想上学?做梦!”
若说下午去平大时,孙震不过是想给安乐吃些苦头,让他知难而退,可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了小半天儿,他要收拾安乐的消息怕已经传遍了平海,如果安乐明天还安然无恙地去上学,岂不是抽他孙大少的耳光?
就算他明天能在平大堵住安乐,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把人家怎么着?最多是打一顿了事,还不能下狠手。
“孙少也太抬举那个安、安……”
一旁的赵祥小声提醒道:“安乐!”
“安……乐”赵丰收微眯着眼睛拖长音重复了一遍,缓缓转动酒杯略一沉吟,笑道:“孙少贵人事忙,又何必为这点小事费神?只要您吩咐一声,老赵保准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孙震嘴角微弯,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孙震性情乖戾没错,却不意味他做事就不动脑子,他之所以接受赵丰收父子的宴请,其间多次暗示挤兑,为的就是赵丰收的这句话,微微一笑,淡淡地赞道:“赵总果然仗义!”
他的话音刚落,锤子的手机响了起来,锤子看了一眼低声对赵丰收道:“是小九的电话!”赵丰收接过来静静听了片刻,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找到他了!”
孙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举起酒杯朝赵丰收微微示意,“那我就等赵总的好消息了!”
安乐不能轻饶,否则他面上无光,可这件事也不能由他亲自出手,孙震不傻,他很清楚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都着自己,盼着自己闹出点乱子来。
由赵丰收出面最好,真搞出了事他也能推个一干二净……要不说这些真正权贵圈子的二代们除了天生智商欠缺就没几个头脑简单的。
“保管孙少满意!”赵丰收把胸脯拍得山响,“我去安排一下”,快步走出包厢。
赵丰收没把这事想得多复杂,他早就从儿子赵祥那儿打听过安乐的背景,只是个连赞助费都交不起的旁听生而已,刚才手下的人报告了更详细的消息,安乐的老子刚刚被捕,据说是杀了人,安家在旁头沟开了家小旅店,穷得叮当响。
收拾个无钱无势的毛头小子对赵丰收不过是举手之劳,通过这事和孙震拉上关系还是很划算的。
“赵总,怎么弄?让小九他们直接做了那小子?”跟着赵丰收一起出来的锤子沉声问道,锤子表面上担任着金碧辉煌的保安经理,实际就是赵丰收的打手头目兼保镖,练散打出身,在全国比赛上都曾拿过名次,伸手强悍自不必说。
“咱们现在身份不同了,别整天喊打喊杀的!”赵丰收压低声音训斥了一句,这两年赵丰收努力洗白,在平海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成功商人,多少要注意些影响,皱眉思忖了少顷,眼睛渐渐亮了,意味深长地瞥了锤子一眼,“听说旁头沟最近在搞拆迁,工作很不好做,好像有不少钉子户?”
锤子一点即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小子怎么处置?”
赵丰收挥了挥手,孙震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其实已经表达过了,“别把事情搞大,让他从平大消失就行了!”
锤子领命,自去安排人手,赵丰收则叫来了几个金碧辉煌的红小姐陪孙震继续寻欢作乐。
与此同时,平大慎思园内。
萧瑟的寒风中,湖边的长椅上一个孤独的身影从黄昏开始就静静地坐在那儿,身旁放着两只书包,苍白的俏脸上写满了担忧……
安家客栈。
安乐中午没找着唐思琪,又记挂客栈这边的情况,急匆匆赶了过来,将上午随口约定傍晚在慎思园见面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学了半年多的中医药学,安乐对给人治病多少有点心得,可一个患了贪食症的老石怪该如何治疗,他实在没有半点头绪,不过看石不破从容淡定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重病或者急病,既然患者都不急,安乐巴不得缓一缓呢。
正经是石不破在安家客栈逗留的时日不短,或许能从他这儿找到些有关安全被陷害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谁知石不破压根不清楚安全被捕是因为涉嫌杀人,“老朽还以为安全被巡捕,哦,现在叫警察,逮去是因为他要做那个、那个钉子户,原来却是杀了人……”
“是被诬陷的!”安全纠正他的口误,转而又好奇地问道:“老头子为啥不愿拆迁呢?这客栈也的确太破旧了些,您老请坐下说。”
安乐将石不破让到了那唯一的软座靠背椅上,自己则搬了个马扎坐在老人对面。
石不破调整了好一会儿坐姿——椅子太破,弹簧都露出来了,“说到哪了?哦,拆迁!”
石不破撇嘴,似乎对安乐的话很是不满:“你说的轻巧,安家客栈拆了咱们这些病患怎么办?睡大街上去?”
安乐笑道:“您老这就不懂了,拆迁是有拆迁费的,咱们可以回迁原址也可以另置产业……”
“你才是真不懂呢!”石不破冷笑,鄙夷地白了安乐一眼,“你知道拆迁费有多少吗?”
“多少?”
“老朽也不知道!”石不破哼哼道:“不过倒是听安全说过差不多够买个公厕的……”
安乐怔住,若果真如此便又是一桩麻烦事,拆迁他不怕,安家客栈又不是非此地不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拿什么买地置房?
“也不是全无办法……”安乐脑瓜子转的也快,转瞬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大不了去乡下,房价便宜,而且空气也比城市里好!”
石不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乐,安乐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您这么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石不破满脸狐疑,那张菊花似的老脸上皱纹更深了,不等安乐开口,他便自问自答地嘀咕道:“看来是真不晓得,难怪总觉得你缺了点什么……”
安乐皱了皱眉,仔细回忆,自家老头儿没说过安家客栈非此不可呀?石不破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