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偷吻
第二天早上,彩衣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哎呀!迟了迟了!”彩衣赶紧起床,尽量放轻声音,不吵醒寝室里另外三个还蒙头大睡的家伙。洗漱毕,连早点也不去吃了,彩衣便急急忙忙地往花家奔去。
在路上飞快跑着,彩衣心里却直懊悔:“早就知道自己天一冷就比较嗜睡,昨晚怎么会忘了定闹钟呢?”路过涘(氵矣)亭的时候,彩衣瞥了一眼就又转头继续向前跑。不过,涘(氵矣)亭周围和绿湖沙洲中的白头翁似乎开始凋谢了呢!明明昨天还开得很盛呢!
彩衣刚到,刘嫂便迅速开了铁门,一边开门还一边抱怨道:“彩衣姑娘,你可来了!太太病了,少爷还没起身呢!可太太还偏不让我帮忙,只说等你来!真实的,是嫌我手脚不利索,还是怕我手劲太大捏坏了少爷这样的瓷娃儿?我刘嫂在花家也待了二十多年了,一直尽心尽力为花家着想,哪件事儿我不是当做自己的事儿一样跑前跑后累死累活地干,谁想到头来竟然还嫌弃我······”说着,刘嫂竟抽噎了起来。
彩衣在听到校长夫人竟然病了时,便已经急上心头;又听说花勿眠还未起身,说不定连早饭也没吃时,更是心急如焚,只想赶快过去看看、问问、帮帮忙。可刘嫂竟在这里罗嗦了一筐子话,最后居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了起来,彩衣生平第一次有了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冲动。彩衣深呼吸,再深呼吸,如此反复了几下,终于使自己的冲动退却消散之后,才对刘嫂展开一个学自校长夫人的温和微笑,然后打断了刘嫂的哭诉,礼貌问道:“刘嫂,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刘嫂愣了一下,正要擦拭眼泪的手停在空中,头脑反射道:“什么问题?”
“您哭完了吗?”彩衣问。
“完了。”刘嫂依然愣着。
“那么,说正事吧。阿姨什么时候病的?请过医生了吗?吃过药了吗?现在是睡着还是醒着?有没有好好休息?少爷还没起身对吧?那么,少爷醒了吗?吃过早饭了吗?······”彩衣连忙甩出一串问题。
刘嫂终于回过神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放下手,从衣兜里掏出手帕,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之后,才收好手帕,垂首回道:“禀彩衣姑娘,太太昨晚自你回去后就受了凉,半夜开始发烧,先生已经请过医生,今早上吃了药,睡下又醒了,我去给您开门时还醒着,正在休息中;少爷是还没起身,但已经醒了,我做了早饭,可太太不让我喂,说要等姑娘您来······”刘嫂一条条一句句有条不紊地说着,竟是没有漏下一个问题!
彩衣却无心欣赏,也没注意到刘嫂对自己突然异于往日的恭敬,只一边听着一边向校长夫人房里走去。跟校长夫人问过好,又安抚了她几句,彩衣便被校长夫人心不在焉地打发走了。“今天的阿姨似乎有心事呢!大概是病了的缘故吧!”彩衣也不多想,便去帮花勿眠起床穿衣,服侍他吃早饭,开始了一天的保姆工作。只是,这天要服侍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一直到晚上九点,彩衣才忙完,这还是托了花校长因为妻子病了而早早赶回家的福。校长回来了,照顾女主人的工作被其自然而然地揽了过去,连带着帮儿子洗澡、上厕所。说起来,这一整天,彩衣除了喂花勿眠吃饭外,没有给他补充哪怕额外的一滴水。估计到了上厕所的时间时,彩衣便红着脸把他推进卫生间,“砰”一声关紧门,自己站在门外,把花勿眠一个人留在里面。一刻钟后,估计差不多了,彩衣又红着脸将门打开,低着头将花勿眠从卫生间推出来,赶紧“砰”一声带上门,不再回头看一眼,急忙推着他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彩衣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于是,这一天的整个白天,彩衣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十分精彩。直到花校长回来,彩衣才松了一口气,眉皱了一下又松开了。
彩衣将花勿眠扶上床,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后,终于吐出一大口气,重重却又无声地坐了下来。“今天真是累啊!”彩衣捶着肩膀在心里感叹道。待恢复过来,彩衣觉得自己可以走了,便起身,低着头走到床边,对着床上那个已经闭目睡着的人轻声道了一句:“晚安!”便准备离去。在转身的瞬间,彩衣看见了桌上的杯子,里面盛满了牛奶,本来是为花勿眠每晚睡前准备的,可是今晚彩衣居然忘了!彩衣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红晕又一瞬间爬满了她的脸,甚至连耳朵和脖子也没放过。彩衣不禁羞涩地瞪了那个睡着的人一眼,轻道:“都怪你!”这一眼却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花勿眠在柔和的灯光下静静睡着,皮肤因为灯光作用而流转着几近透明的象牙白,他的五官在灯光下变得更加柔和也更加精致了,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这种美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种族,超越了我们的眼睛。但最令彩衣在意的是他的睫毛,一动不动的睫毛,不像其他人睡着了还因为做梦或其他原因而一颤一颤的。他的轻盈的仿若翅翼的睫毛,却如两扇沉重的石门般,关闭了一个世界,他自己的世界。
那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里面是不是也有春夏秋冬,也有风霜雨雪,也有山川河岳?里面是不是也住了人?里面的人是不是永远欢笑着,快乐着,幸福着,满足着?里面是不是永远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彷徨,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所以你才会不愿意离开,不愿意醒来,是不是?
彩衣没有觉察到,随着她的思绪,她的头离花勿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彩衣的眼睛几乎触到花勿眠的睫毛时,她才停了下来。彩衣盯着那紧紧闭合着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放弃了用蛮力拨开它们的念头。这时,彩衣才意识到,自己离他似乎,太近了。彩衣可以感觉到,从他鼻间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将自己的脸也弄得热热的。“这一定是热传导,不,是热对流造成的!对,热对流!”彩衣自语着,使劲点了一下头,结果,彩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不太疼。“应该是他的鼻子吧!”彩衣想着,“可是那热热的、湿湿的、软软的,搁在自己鼻梁上的又是什么呢?”彩衣想着,不禁往下瞄了瞄,又往上瞄了瞄。“咦?怎么只见着下巴,嘴唇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彩衣赶紧跳了起来,用手捂住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啊!”字,两颊着了火。彩衣低着头,又不自觉地瞟了花勿眠一眼,见他依然睡着,眼睛也没睁开,不禁暗松了口气,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不对,他的鼻子!”彩衣赶紧抬头,向花勿眠看去。果然,流鼻血了!彩衣赶紧找出纸巾给他拭尽,同时垫高了枕头,等到鼻血不再流了,彩衣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弄脏枕头和床单!”彩衣轻拍了下胸脯。
静下来,彩衣又想起了那热热的、湿湿的、软软的触感,好想,好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啊!彩衣仿佛受了蛊惑般,慢慢俯下身,又极迅速地点了一下他的唇,随即远远逃开。打开门,轻轻却又快速地关了门,彩衣头也不回地奔出了花家。
直到走在绿湖边的小路上,彩衣急速跳动的心脏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跳动的频率,可是脸上仍然“高烧不退”。“原来,他的唇上有花香的味道,有露水的味道,还有阳光的味道啊!可是,为什么还掺杂有淡淡的咸味呢?”
“唉——”隐约中,似乎有轻轻的叹息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可惜无人得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