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双跟墨逸霄动手,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惊。自她成名以来,在江南还没有碰到过对手。而今天碰到的少年,在她双袖间,只闪,不攻,却仍是柔韧有余的样子。她当然也已明白,这少年确实不需要她救。方才他不出手,只是不屑于出手而已。叶婉双脸上一红,向后撤开了身。
墨逸霄也顺势后撤,定住了身形。
叶婉双低头,羞涩道:“少侠果然不需要我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她出手不留情面,认错倒是也爽快。春日里的阳光照在银色孔雀翎上,衬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叶婉双本来长得便好看。不然,也不会和白蓉蓉齐名,被称为“江南双娇”。何况,叶婉双不论是武功,还是容貌上,都比白蓉蓉要更胜一筹。
墨逸霄却没有去欣赏面前那如花的容颜,见叶婉双让开了道路,就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叶婉双倒是也不在意,见这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走到了面前,道:“少侠可否告诉我姓名?”
墨逸霄微微皱眉,这两个月中,他总是听到别人问他的姓名。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知道他的姓名,这姓名又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开口道:“我姓墨。”
叶婉双奇道:“哦?莫非少侠便是墨逸霄?”
墨逸霄点了点头,他想问叶婉双怎么会知道他的姓名,最后还是懒得问出口,也没有停下脚步。
叶婉双没用他问,便已笑道:“墨少侠到江南一个月有余,名号却已无人不知了。看你此行的方向,可是要去往天目山?”
这次,墨逸霄停下了脚步,道:“你怎知我就是去往天目山?”
叶婉双笑道:“墨少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只需知道,听说弑神帮要攻打天目,我此行也正是要去往天目,去助天目派的门人。既然,我们要去的地方一样,正好可以同路而行。”
天目山,古名浮玉山,“天目”之名始于汉,有东西两峰,顶上各有一池,长年不枯,宛若双眸仰望苍穹,故名。主峰名为仙人顶,天目派便在这仙人顶之上。
叶婉双站在山腰之上,便已将近云雾之中,举目望去,见满山的草木竟翠,山谷溪水奔流,看得不禁有些痴迷。呆呆出神了许久,叹道:“当真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墨逸霄不是墨雨轩,对这些诗词歌句并不如何敢兴趣。也不理会叶婉双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话,只是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
叶婉双追上前几步,道:“你可知,这两句本是李太白写天姥山的诗句?”她也不待墨逸霄答话,便继续道:“为了这两句诗,我还曾去过天姥山,却未见其如何雄伟壮阔。这两句诗,用来写天姥山真是可惜了。”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期盼墨逸霄答话。聪明的女孩,都不会期待墨逸霄的答话。叶婉双当然不笨。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已到了天目派的山门。天目派的山门紧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传出一丝声响。墨逸霄不禁想起来第一次到白云山庄的情景,停住了脚步。其实,天目派的房子远远不及白云山庄那般宏伟,也没有白云山庄那样阔气的门槛和大门。
叶婉双大大方方地到门前叩打门环,朗声道:“齐师兄!开门啊!我是叶婉双。”
不久,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男子一见叶婉双,就笑道:“婉双,你来了。”语气甚为亲密。
叶婉双道:“天目派有难,我怎么能不来?”
那男子伸手握住叶婉双的手,神情中的激动之色已难以掩饰,道:“婉双,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叶婉双轻轻挣脱了男子的手,脸红道:“齐师兄,这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别让人误会了。”
那男子一愣间,才看到站在叶婉双身后三丈开外的墨逸霄,脸上立时现出了警戒之色,道:“你是什么人?”他没有问叶婉双,而是直接在问墨逸霄。而且,眼中已含有明显的敌意。
叶婉双接话,朗声道:“这位就是最近屡挫弑神帮锐气的墨少侠——墨逸霄。”她转头又给墨逸霄引荐道:“这位便是天目掌门之子,齐卓生。”
听到了这话,男子惊讶地望了叶婉双一眼,又转而望向她身后的墨逸霄,瞳孔慢慢收缩,眼中的敌意竟是有增无减。
墨逸霄的神色漠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叶婉双的话。
院内一名中年人迎出来道:“叶侄女,多谢你来帮我天目御敌。”
中年人一走过来,齐卓生急忙闪身退在了一旁。
叶婉双笑着施礼道:“许久不见,齐伯伯一向可好?侄女这厢有礼了。”施礼间,孔雀衣裙轻摆,自然流露出一番娇美动人之态。站在一旁的齐卓生好像已看得出了神。
中年人又迎到墨逸霄面前,抱拳道:“这位便是墨逸霄墨少侠了?久仰久仰。”
墨逸霄见长辈给自己行礼,也还礼道:“多礼了。”他虽不善言辞,对长辈的礼数总是不敢怠慢的。
这中年人正是天目派的现任掌门,天目老人齐鸿鹄的长子——齐胜雁。
齐胜雁道:“有墨少侠来帮忙,天目派定能逃过此劫了。”说着,他将两人让进了院中。
叶婉双落座后,跟齐胜雁寒暄了几句,已看出他心不在焉。夕阳已西沉,明天就是弑神帮来攻之时,不论谁,身为天目派掌门都不免心下忐忑不安。
叶婉双道:“齐伯伯,我们这两日赶路。也已累了,不若便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如何?”
齐胜雁点头称是,吩咐徒弟们为二人安排住处,又抬头问二人可还有什么要求。
墨逸霄的回答大出众人的意料,他只清清楚楚地说了两个字:“洗澡。”
墨逸霄如愿以偿地躺进了浴桶,闭上了眼睛,充分放松着身体。他三天没有合眼后,又赶了两日的路,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不管,明日弑神帮派什么人来,他都必须养足精神才能对付。明日来的,若是尹红衣,他还有十足的把握对付。可若来的是那用乌血毒掌打伤了墨雨轩的右长老,纵使是状态绝佳,他也难以保天目众人周全。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
“婉双,你等等我。”窗外传来了齐卓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并不特别。只是,墨逸霄听过一次的声音,看过一次的事物,就都不会忘。
“齐师兄,求你莫要再跟着我了,行吗?”这是叶婉双的声音
“婉双,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从今天上山,就一直躲着我?”
“齐师兄,我哪里有故意躲着你?明天还要临敌,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清净一晚?”
齐卓生顿了顿,才又道:“你看到墨逸霄那小子长得俊,便看上他了是不是?”
“我心里喜欢谁,跟齐师兄你又有什么关系!”叶婉双的语气中已夹杂着些许愤怒。
齐卓生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激动:“我知道那小子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可他一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不会真心对你。你跟着他又能有什么结果!”
墨逸霄的这澡,看来,是泡不痛快了。难得,他刚想放松休息一下,只想舒舒服服泡个澡而已,便要听别人在门外争吵,还无缘无故被人说是朝三暮四。他却不知道,后面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他。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好像是叶婉双出手扇了齐卓生一个嘴巴。俗话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这位叶姑娘,好像就偏偏喜欢打男人的脸。上次打墨逸霄时,被他巧妙地躲了开去。现在,换成了齐卓生,却是万万也躲不开的。
“你……你居然,为了那小子……打我……”齐卓生的声音又惊又怒。
“你少在那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我跟墨少侠毫无关系,只是同路而行而已!”
“同路而行?若没得到什么好处,他哪里来的好心,平白无故的跑来为我们天目派拼命?他是不是要你以身相许?要你……”他的话没说完,人已经撞开了窗户飞进了屋子——墨逸霄洗澡的屋子。好在,墨逸霄所在的浴桶前,还一道屏风。
透过屏风,依稀可见齐卓生的左脸和右脸各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了血丝。左脸肿的比右脸高出了许多。显而易见,他是被打在左脸上的巴掌一掌扇进屋里来的。他倒在地上,猛啐了两口嘴里的鲜血,勉强站起身,居然又继续对着窗外的叶婉双说道:“你怎么能水性杨花……”他没有说完,身子就又已飞了起来,撞倒了屏风,正正好好跌在了墨逸霄的浴桶边。
没了屏风,墨逸霄清楚地看到了叶婉双的满脸怒容。她已气得脸色发白,嘴唇也快要咬出血来。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脸皮薄。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被人这样污蔑,说不定已悬梁自尽。叶婉双看也没看浴桶里的墨逸霄一眼,只圆睁那满是怒火的眼睛,朝齐卓生一字字道:“明日弑神之战,你我若得不死,就请往仙人顶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