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福全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随意丢到一边,默默坐到软椅上,一手撑住额头,揉捏着双眉间的穴道,想要以此来使自己重新精神百倍......
一旁的侍婢沏了新茶过来,也自然晓得自家主子的脾气,轻轻地拾起地上的披风,搭在那一边的衣架上,又默默地退了出去,其间,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琴湘站在门外许久,见状,满是心疼的缓步而入,没有行礼,只是走到福全的身侧,搂住他的头让他靠近自己的怀抱,轻声道:“王爷,累了就休息一下吧!”琴湘温柔极了,福全也就有了片刻的依赖,想着休息一会儿便好,心上还是记挂着寻人的事儿。琴湘嘴角泛起一波浅笑。
事实上,福全此时的无助也许她琴湘是最为了解的,她打小便认识王爷,嫁进王府多年,琴湘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连他们女儿病重之时也不曾如此憔悴,如此担忧;琴湘的内心,既心疼王爷的身体,又是一股不可称量的酸意油然而生,心下叹息:胡心儿,你何德何能能教王爷如此待你?
荒郊野外,没谁阻挡,风吹得也是猖狂,胡心儿被锁的严严实实,取下头上的银钗在窗户上打着小孔,偷偷地瞄向窗外。
窗外,那个妖孽幻狐正和一位女子谈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的抚向对方的肩头,像是交代什么,又好像......
离得太远,风又大的很,胡心儿完全听不清楚二人的对话,侧耳试了试,无果,这才放弃。
胡心儿不屑的咂咂嘴,眼光移回了室内,自言自语道:“长成那个妖孽样,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哎,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倒霉喽!”
窗边的是农家小火炕,虽然没人生火,但上面铺着厚厚软软的棉被也还算舒服,胡心儿本就闲来无事,也就重新躺回上面,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晃着脚,依旧嘀咕着:“哎,福全哥哥这下肯定急死了,说不定到处找我呢,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我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想想办法!”
说着,胡心儿嗖的起身,取出怀中的仙绳,放到面前的炕桌上:“仙绳仙绳,我知道你是女娲娘娘的法宝,也随我的祖先征战多年,你法术高强变化多端,如今后辈有难您不能不救,快快发挥你的威力吧!”
“和一根绳子聊天也算你的本事!”妖孽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把夺过桌上的仙绳,取笑道。
“还我!”胡心儿伸手去抢。
“一根破绳子,有何了不起,让你如此?”妖孽男子端详着那根绳子。
胡心儿眨眨眼,心里有了想法:说这话,大概是没听见我对仙绳说的话,话说这家伙找我夺金丹,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儿,若是他得知我这是仙绳,是女娲娘娘的宝贝,岂不真的夺了去?
“是啊,就是一根普通的腰带而已嘛!你干嘛要抢姑娘的腰带啊?”胡心儿故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腰,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低下头,用侧目望着他。
“!!!”男子惊讶,脸颊飘过一朵红云,迅速的一把将手中的线绳丢还给胡心儿,转身离开,满是慌乱。
“呵,什么情况,倒好像他比我还纯情?”胡心儿耸耸肩打了个哆嗦,将仙绳塞回口袋。
正在此时,那适才与男子在屋外谈话的姑娘端着食物开了房门。
“姑娘,吃饭了!”那姑娘将食物放在桌上,双手交叠在身前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屋外。
“等一下!”胡心儿蹬上鞋子,走到姑娘身侧,左一圈右一圈端详打量起来:“你是他相好的?”
姑娘一听此话,竟猛地跪倒:“姑娘不要误会,奴婢只不过是主上的贴身随从,姑娘大可放宽心,奴婢不会不自量力,也不会叫姑娘为难,还请姑娘不要生气!”那姑娘像是惧怕般请求。
“哦...”胡心儿点点头,转身自顾自的琢磨,心下分析道:说的什么跟什么呀?我干嘛要生气?
“姑娘,主上宫中佳丽无数,他却偏要在这荒郊野外陪伴在您身侧,足以见得他对您痴心一片,还请您莫要辜负主上,伤了他一片真心啊!”姑娘起身,转移到胡心儿面前,再次跪倒。
“啊?”胡心儿瞪大眼,心头一惊:天哪,这家伙都和她说了什么啊?我怎么会是?这是被包养的意思嘛?
胡信儿扶起姑娘:“小姑娘,你听我说,我不是你家主上的什么痴心之人,我是他的俘虏,我跟你说,我家里还有几千岁的狐祖母要养,我真的不能继续被关在这里了!”胡心儿扳正姑娘的身体,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苦苦哀求。
“哎!”姑娘叹了口气,推开胡心儿,走到桌前一面摆好饭菜一面回答道:“姑娘又要胡说了,主上说过了,姑娘之前受过重伤,头脑不甚清醒,时常胡言乱语,叫咱们不要放在心上就好!”那姑娘摆好饭菜,扶着胡心儿坐好,安慰道:“姑娘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况且以主上重情重义的为人,即便姑娘此生如此,主上也自然会负起责任,对您不离不弃!”那姑娘说这些的时候还是美滋滋的,硬是把那妖孽男子说成是偶像,说成是典范夫君。
“忍无可忍,他脑袋才有有毛病!合着把我说成是个傻瓜?忍无可忍!”胡心儿横眉怒目,一把推开那姑娘,冲着未关的门冲了过去,竟被一道隐形的金光之门生生撞了回来,胡信儿吃痛的啊了一声,又撞上去,不行,又撞上去。那姑娘怎么也拉他不住,直到胡心儿头破血**疲力尽,自己坐倒在地当央。
“姑娘,此门之法名为金丝笼,肉眼不见,但若以血肉之躯相撞,便会现出金光,此法玄妙至极,外面的人可以进来,里面的人若不是事先经过主上施法怕是难以出去,除非主上将此法解除,否则就算您被撞死也是出不去的!”姑娘取一锦帕,擦拭着胡心儿额上的鲜血。
“好,好,好一个金丝笼!”胡心儿上气不接下气,夺过那姑娘手中的锦帕,自己擦着头上的鲜血。
“不愧是胡家后人,倒是有一番铮铮铁骨,可惜,呆傻了些......”妖孽男子款步进来,一把拉过地上的胡心儿,将其打横抱起,回头道了声:“素素,你先出去吧!”
那丫鬟会意抿嘴一笑,饶有意味地说到:“那奴婢就告退了!”说着便赶紧退出门外。
男子怀里的胡心儿已然没有了力气,但还是非要挣扎。
“省省吧,你是要精疲力竭,打回原形吗?”男子将胡心儿放到榻上,从怀中取出疮药,按住胡心儿不听话的身子,为她流血的额头上药。
“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才不会这样!”胡心儿嘀咕着,没有在意两人之间满是暧昧不清的动作和距离,只是委屈的流起眼泪,因为是躺着,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乌黑的头发里,叫人十分心疼。
“......”男子心跳骤然失控,放开胡心儿,坐到另一边,使得两人之间被那张摆满饭菜的小炕桌分割开来。
“真是的,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胡心儿埋怨了一句,翻过身,趴在软垫上默默的让自己泪流成河。
二人陷入沉默,狭小的房间,空气好似就此凝固。
半晌......
“其实,我找到你,并不完全是要夺取金丹,我是想请你帮忙,我叫风无殇,是幻狐族太子,千年前,也便是灵狐幻狐二族上一次交战之时,灵狐族先锋女将胡可萤立下赫赫战功,她的灵力非常人之势可抵挡,我父王最佩服的便是她;只可惜,后来因为她恋上凡人,被灵狐大王送上诛仙台,不得善终......”男子讲着不属于他的故事,眼里却满是阴翳。
“胡可萤?你说的可是我姑姑?”胡心儿起身,追问的眼神望着他。
“嗯,此次出山,便是要寻找胡可萤的后人,助我幻狐一族反败为胜,剿灭灵狐族,以报我幻狐族千年耻辱!”风无殇侧目看向胡心儿,期待她答应自己。
“不,自从姑姑死后,我奶奶便时刻警告我兄妹二人,要我们远离两族纷争,再不要替贵族卖命,所以我是不会帮你的!”胡心儿擦干眼泪,摇摇头。
“你的父母因为不甘千年修为只做下仙而盗取金丹,最终还不是死于灵狐族大王之手,你就不想提他们报仇吗?”男子质问。
“那是灵狐族的法!是我父母触犯在先!”胡心儿克制内心的波动,淡定从容般回答道。
“你敢说你一点也不恨?”男子不甘心胡心儿就这样拒绝,继续追问。
“我...”胡心儿低下头,自卑道:“我当然恨,也想过......只是我娘亲生我兄妹二人之时恰巧赶上天劫,所以我天生灵力不足,根本没办法报仇,更别说帮你了!”胡心儿扯了扯嘴角,抬起头,将自己的可悲说出口。
“不,你并非灵力不足,只是修炼不当,若你肯助我幻狐一族,我定会助你修行!助你修成上仙!”男子信誓旦旦的望着胡心儿,承诺到。
“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真的很乱很乱!”胡心儿抱头叹息。
此时的胡心儿的脑海里竟会浮现福全的身影。
或许风无殇的确是要给她一个翻身复仇的大好机会,可此时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又或许比起上仙,她更想当一个凡人,和自己爱的人平平凡凡的度过一生,此时此刻她不知道作何选择,不知如何回应风无殇,更不知如何回应自己的内心,只是觉得为难,很是为难。
她是一个天生的宽心人,又混过了五百年浪荡而又无规无据的日子,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叫她如此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