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殡仪馆里放着哀乐,某工程兵团的官兵胸前别着白花。臂上带着黑挽袖左手端着大檐帽,衣着整齐的弯着腰站在那里。眼睛里早已含着泪水,只是没有掉下来而已。
馆内的正前方挂着十五寸的遗像。他身着春秋常服,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远远望去仿佛他的眼里也饱含着泪水和对这个尘世的留恋。
何一楠的眼袋里早已含满泪书,最后终于无法承重而潸然泪下,因为今天他最好的战友即将离开他们回归故里。眼里的泪水不停的低落串起了何一楠的新兵记忆。他开始怀想和白枫一起在新兵连的日子。
曾经一起摸爬滚打的训练。
曾经一起端着饭碗菜盘去水房冲洗。
曾经一起在凌晨早起叠被子。
曾经一起在午睡时间同枕着一双拖鞋入睡。
一阵凉风吹到何一楠的脸上,使得泪水有些干涸而粘稠。略有一丝丝的凉意。
哀乐再次的响起,哭声也更入人耳中了,白枫的双亲因为他的牺牲而不知哭昏了多少次,而每次醒来又叫着儿子的名字不醒人事。这种事放在哪个父母身上都会痛心疾首。毕竟死去的他刚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意味着最辉煌的青春。
二十三岁意味着青年的开始。
如果说一个老人是傍晚即将西落的太阳,那么一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儿就是早晨八点中的太阳,正直发光发热的时候。
主持葬礼的殡仪员向集团军的首长示意后,得到了开始的命令。于是他把话筒挪到首长前面。只见王皓少将用沉重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布:白枫烈士追悼大会现在开始。话音未落就听见白枫父母的再次大哭声,随后附和着战友们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战友们开始并成一列去瞻颜战友的仪容,见他肉体的最后一面。与此同时,音响的哀乐已经停下。不过还传来一阵阵铿锵有力的播报声。那是关于白枫的光荣事迹、入伍时间及家乡籍贯。
何一楠走到白枫的遗体面前,忽然情绪失控的抱住他的遗体失声痛哭起来,无论谁的劝阻都于是无补。最后王皓走过去告诉他:“小伙子,放开吧。他的遗体好不容易才拼凑到一起”只见何一楠的手慢慢的松开,用双手抹抹眼边的泪水。向白枫的父母走去,亲切的说了一句:“叔叔阿姨,节哀顺便,以后我何一楠就是你们的儿子”。然后又抹着眼泪离开了。
正在此时,又一个列兵抱着白枫的遗体哭的不停。他就是白枫的同年同班战友—杨帆。其实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挺好的,因为白枫为人忠厚老实,说话又夹带着幽默。因而他不仅和同年的战友相处的很好,还和兵龄长的战友处的很好。这时王皓少将没有像劝何一楠那样劝杨帆,周围的人也没有去劝他,大家心里都非常的清楚,如果没有白枫那舍己为人的一推,或许此刻躺在冰冷的玻璃樽里的人就会是他。就那样他一直抱着,直到殡仪员告诉王皓少将追悼会接近完毕时,他才慢慢迈着脚步挪过去,轻轻的拍着杨帆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去看看家属吧,追悼会结束后到我的办公室一下”。接着他就走向主席台。杨帆泪流满面的放开了白枫的遗体,向白枫的父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并且小声的叫白枫的父母为爸爸妈妈。然后就随着队伍离开了。
瞬间,殡仪馆内静了下来。哭泣声、哀乐声也都停了。王皓宣布追悼会结束后就陪同家属离开了,毕竟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工程兵团的战友们陆续的登上了回部队大巴车。车上还对白枫舍己救人的高尚行为赞不绝口。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大概是怕杨帆听见后在失声痛苦吧,换言之白枫也是刚牺牲。
大巴车开进部队驻地的大山时已是傍晚。车上的所有人在追悼会的过度悲痛和近百里路程的舟车老顿下早已靠在柔软的车座上进入了梦乡。没有人在去过问车疾驰后所扬起的尘土。
“到了,下车”听见司机轻声的喊到。所有人都伸伸胳膊,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走下车去。军人毕竟是军人,有着铁一般的纪律。通过值班员集合的口令后。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报告后。团首长将此次追悼会做了一个讲评。之后就下命令各部分队带回。团长刚坐进车里,忽然间想起王皓少将要见杨帆的事,于是他又匆匆的下车向二连走去。刚走连队门口,他看见何一楠坐在侧面的棋桌凳上。眼里还含着泪,眼睛盯着大山的山顶一动不动。因而他又不得不去看看他。谁让牺牲的是他最好的战友和兄弟呢?
“小伙子”团长王冰和蔼的喊到。这是何一楠猛然间回过神来。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声:“到”。
王冰说到:“小伙子,我知道你还因为战友的牺牲而感到难过,我也难过。大家都难过啊。但是我们作为一名军人,不能因为流血牺牲而无法振作起来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小白同志的事后工作全力做好。把家属安慰好,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把上级赋予我们的光荣任务更好、更快、更出色的完成呀。
经过王冰一番劝说,何一楠再次擦干泪水。他用洪亮的声音答了一声“是”。这一声回答在山间回荡了很久才渐渐的消失,但是王冰和何一楠却永远的铭记在了心中。
“你去把杨帆同志叫过来”王冰说到。
何一楠答:“是”便一路小跑进了七班把杨帆叫到棋桌旁向王冰敬了个军礼后就回到了寝室。
王冰示意杨帆坐下说。他们谈了十几分钟后,王冰就乘车回团部了。其实王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要实话实说,并且控制好情绪,做好礼貌礼节。毕竟他要见得是集团军的一号首长—王皓少将。
次日上午八点左右,一辆军用奥迪车停在了二连的门口。一个中校参谋从车上下来后,直奔连长的办公室。告诉他是受军长的命令来接杨帆的。连长向杨帆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就送他上车了。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终于到了军部。参谋把杨帆带到办公室后,向王皓报告了情况。
“小伙子,进来吧”王皓道。
“是”杨帆用洪亮的声音答道。
进去后,王皓示意了杨帆坐下。他看到杨帆的两手贴在裤缝中线上,不停的在抖动。他慢慢的抓住杨帆的手,然后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和霭的说到:“到了我这儿,就不要紧张”过了一会儿。杨帆慢慢的放松后,才坐到了王皓旁边的坐位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白枫同志牺牲的经过,那些事迹文件看得我两眼发花呀,不要紧张,慢慢说”
报告首长事情是这样的:“十二月十四号那天,总参谋长助理丁磊中将正在对我们工区进行检查,当检查团的首长正在对三营工区进行检查时,我们连工区突然发生山体崩塌,大面积的塌方,就在这时一块巨石向我扑来,当我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时,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小白被压在了巨石下面。血流了一地。事故发生后,为了不妨碍上级检查,因而团里决定将我们工区熄灯,而我们立即组织救援,机械一边吊着巨石,医生一边给他打强心针。可是由于石块过多过大。机械根本就吊不起来,这时小白已经没有了呼吸。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当时参谋长就下令用乳化炸药将石块崩开,用木板遮住了小白的遗体,等到救援工作完成后,我们一抬他的尸体都散开了,接着救护车就拉着尸体去医院整形了。首长,都是我,都是我
如果不是因为救我小白也不会死的这么惨”说到这里杨帆早已泪流满面,而王皓的眼圈也早已湿润。中午饭后,王皓将杨帆送回了连队。接着就召开军党委会议。并且决定:将白枫同志评为烈士、**员、记一等功一次。将白枫同志舍己救人的光荣事迹通报全集团军。
安置好白枫的事后,部队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何一楠自那以后工作非常的积极出色。只是工作时和集体活动时依旧为见不到白枫而伤感。他习惯的在睡前翻开白枫牺牲那天的日记:
时间:2009.12.24。星期一。
天气:多云转阴、大风。
内容:今天这个天气真是怪呀,天时而多云、时而阴得很沉。十点多左右,指导员让我们集合堆煤,风刮的很大,扬起了煤渣。战友们都说今天的天气很怪。十点半,指导员突然去了工区。并且看上去很急。后来听他们说,工区塌方了,而且有一个战友牺牲了,午饭后,他们说得到工区确切的消息,说有一个战友舍己救人牺牲了。而他就是—白枫。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到头很痛。像被冰雹砸了一下。下午我看见小白躺在救护车上,被送往了医院整形。我永远不会忘记协议天。因为我最好的战友兄弟离开了我,到了天国。但是我骄傲。骄傲他的高尚和无私。
听说这个世上有一植物,它的茎富含水分,且保水惊人,若将它拔出或摘下一段,置在太阳下暴晒,或放置许久。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是插在土中,稍有湿润,它仍会神奇的复活,故人们又送了它一个名字—“死不了”
臧克家曾说过:“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