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冷洛赤着双脚,行走在黑夜之中,前方一条蜿蜒的小路,道路两旁横七竖八的枯树下布满了荆棘。冷洛确认自己是在一个峡谷之中,四周尽是嶙峋的山峰,他别无他选,只能沿着这条一路前行。在路的那一头,有一团淡淡的光亮,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抬头望去,只有月亮没有星辰,环顾四周,阒静无声。无尽的黑夜里死气沉沉。如果冷洛到达“入梦”的境界进入过梦境,那他会震惊于他的处境。
只可惜,他没有。
顺着小路前行,没有多久便到了路的尽头,那团灯火来自于一个茅草小屋,随着冷洛的到来,那茅屋的木门“扎呀”一声自动开启,一个黑衣男子从屋内走出,他盯着冷洛,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你是?”冷洛浑浑噩噩的问道,男子缄默不语,却示意冷洛跟随,而后顾自转过身去。冷洛鬼使神差的跟在后边,不再多话。
穿过茅屋后院,两人来到了一片荒岭。在那的空地上种有两棵高大的槐树,那两棵槐树干枯的枝桠在夜空中张牙舞爪,树皮已有些枯裂,树根在干枯的泥土中已经暴露,显然离死已没多远。
冷洛感觉有些诧异,向那个黑衣人问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黑衣人依然没有言语,而是指向了一旁的一口水井,在那井口的辘轳挂着一个空桶。而后,他又指了指那两棵即将枯死的槐树,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冷洛在一种莫名的驱使下,来到井边,摇起了辘轳,然后一桶一桶的挑水给那两棵槐树浇灌。每摇起一桶水,他都会感觉身上的力气减少一分,渐渐的,不知浇了多少桶水后,他喘着粗气躺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次日,冷洛从梦境中醒来,浑身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虚汗。
“原来是在做梦!”冷洛自言自语道,可当他起身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身上虚弱无力。
他感觉头脑发涨,思路不清,下意识的在枕头底下摸索起来,发现枕头下空无一物的时候,他变得精神恍惚,突然想不起要找什么东西。
这便是梦境“咒”的能量,使人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此时的冷洛眼神无比涣散,出门后,分不清东南西北。
院子里,父亲冷山如往常一样,悠闲的做着自己的木工活,看到冷洛有些异样,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几步赶到到冷洛身边,关切的询问道:“洛儿,今天怎么起床这么晚,是不是不舒服?”
“爹,我没事,放心吧,可能是晚上没有睡好,做了一宿的梦。”冷洛呆呆的看着父亲。
冷山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但身为解梦世家的他对梦境比较敏感,又问道:“做的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在干活。”
看冷洛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父亲也放松了警觉,他没有再细问,只是略加关心的说了几句“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这一天平平淡淡,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夜里,冷洛早早便睡了去,在睡梦中,他再次来到了那片荒岭。那两棵快枯死的槐树居然抽出了翠绿的嫩芽,渐渐恢复了生机。黑衣人站在古井旁,以赞许的目光看着冷洛,他手指着井旁的辘轳,示意让他继续工作。
冷洛如被催眠了一般,挑起水桶,继续从井里开始舀水。但他还是冲那个黑衣男子问了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是不是‘外事堂’的那位先生?”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开始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孩子。冷洛说的不错,此人正是朱雀堂的李元昊。
李元昊惊讶于冷洛的洞察力,要知道,他在意念上的修为整整比冷洛高了一个等阶。白天以意念影响对方心神,梦境中还能被识破身份,足以说明冷洛的洞悉能力何等的强大。
“想不到这小子修为不行,洞悉力倒这么强。”李元昊惊叹道,但很快,李元昊心中又恢复了平静,他清楚一点,任何人在梦醒之后,脑子里只能留下梦境世界的一个残影。
于是他继续用意念控制着冷洛的心神,让他舀水。这井只是一个表象,它代表的是冷洛的血脉,等井水被掏空之后,冷洛就会变成凡人。
就这样,在第二夜,冷洛又在这梦境中舀了一晚上的水,那水井已经开始见底,冷洛更加虚弱无力,沉沉倒下。
一袭黑衣的李元昊坐在水井边上,看着已经有些不支的冷洛,冷笑道:“小子,对不住了,再过一晚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修为了。”
第三天,冷洛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他已经下不了床,没有发烧,但模糊的意识只能让他在昏睡中轻言呓语。
一家人都围在他的床前,父亲焦急的来回踱着脚步,母亲坐在床边握着冷洛的手,簌簌的掉着眼泪,哥哥冷冰也刚刚从青龙堂回家,顾不得休息,他默默的思考着什么,神色凝重。
“连镇上大夫都差不出他有什么毛病,怎么会这样?”父亲冷山皱着眉头。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冷洛他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他始终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办啊!”母亲王香兰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擦拭着眼泪。
“哭!哭!哭!就知道哭!大夫都说他没事,他还能怎么样?这个时候少给我添乱。”冷山显然异常急躁,忍不住训斥起妻子来。
“爹,娘!你们先冷静一下,冷冰坐在一旁,非常冷静的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两天冷洛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仔细想想。”
父亲冷山定下了步子,若有所思,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你还真别说,昨天我见到冷洛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
“哦?昨天他怎么了?”
“昨天就见他变得迷迷糊糊的,我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说做了一宿的梦没有睡好。”父亲想起昨天的那一幕。
“这么说的话倒是解释的通了!”冷冰慢慢的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家冷洛中了‘梦咒’!”
“不可能啊!咱们冷家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再说了,这种违反祖辈规矩的事,谁敢做的出来?”父亲冷山惊讶道。
“爹!你先别急,我也只是初步怀疑。目前咱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我打算晚上施展‘入梦术’,若真的有人对弟弟施‘梦咒’,那我明天可要到镇子上好好说道说道了!”冷冰说这些话时,拳头握的紧紧的。
“不妥。若是有人要害咱们,你这么贸然解梦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爹,我在青龙堂这么久,经常参与入梦的任务,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冷冰自信的说道。
听到这儿,冷山心里总算安心了下来,他相信儿子的实力,这么长时间在青龙堂的锻炼下,天赋卓绝的冷冰绝对能够独挡一面。
父亲冷山点了点头,说道:“冰儿,昨晚在青龙李家做事很辛苦吧,你快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咱们就对冷洛施展解梦术,弄清楚原因。”
冷冰见父亲已经同意,便没有多话,自己默默离开了屋子,回到了房间。
老冷山让妻子留下来照顾孩子,他站起身也推开了卧室的房门,来到了厅堂。
冷家厅堂不大,屋子也是老屋子,四角褪漆的顶梁柱已露出了原木色,靠北的墙边有一些简单的陈设,两把破旧的太师椅和一张四方茶桌。在茶桌上方,灰色的砖墙有一处镂空的地方,那里放置了一个小巧的神龛,这里供奉的是冷家的先祖。
冷家先祖于千年前来到云曲镇,传说他当时也是一位实力不错的修士,但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冷,以至于后人在拜祭他时也只能在排位上写个“冷”字。冷家始终人丁不旺,数代都是一脉相承,这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撼动的宿命。
“难道冷洛的病和家族的传承有关?”想起自家历史,冷山心头忽然冒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他赶紧点起了一柱香,插在了神龛的香炉上,恭恭敬敬的拜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