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对着母亲那没有一点表情的脸色,想,我得离开,待在这里太别扭了,别多年后还让他们给捏着玩,这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早晨依旧是那个早晨,大地还刚沐浴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之下,心中已经有了几许自由的炽热。回家后的第三天,还没有跟熟悉的朋友相聚就要告别。我轻轻地推开了家里的门,慢慢得走下楼去。
之所以在清晨离开,一方面是怕面对母亲的叨唠,另一方面就是避开付茹歌。我们现在的关系是攻守同盟。我们相互为对方护航,缓解来自双方父母的压力,扫除一切“牛鬼蛇神”,避免我再次被这样的紧急电话招来相亲。本来是互利互赢的,可是她还非得让我答应她那“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那就是得做到三件她认为合理我觉得荒谬的事情。我坐在了开往南昌的位置上,当我正沾喜于阴霾已经过去的喜悦时,以为今天可以唱着凯歌前行的时候,她出现了,正用那一双贼眉眼扫视着这窄小的车身。看来灿烂的阳光也抵挡不住黑暗。
“不是让你回南昌的时候叫我一起走吗?”人还没有坐好,遣责就开始了。
“我不是怕打扰付大小姐休息嘛,女人得保持足够的睡眠哦。”没办法,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尽力讨好。
她似乎很不卖我的面子,“少来,我不吃你这一套。去,下去买点吃的,早饭都没吃就杀过来了。”她指了指下面的商店对我说。
杀过来,我不禁被她用的这个字吓着了。可以想象,她肯定不知道我知道回南昌,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才赶来的。看来我又一次被出卖了。会是谁了?老妈?老爸?还是老姐?
我不情愿地把一大袋东西扔给了付如歌。
她笑了,“别这样,这大清早的多无聊啊,两个人有个伴嘛。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舍觉相陪啊。”有吃的还堵不住她的嘴,还可以用话来气我。“你到了南昌是直接回那个女孩那里还是?”
“能告诉我,你在南昌大学学的是什么吗?”我不禁有点气愤了。
“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南大法律系毕业,正儿八经的高材生。”她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哦,这样啊,我看怎么不像啊。”我故意打量了下她,然后摇了摇头。
她准备拿零食的手不禁停下来了,“什么不像啊,那你看我像学什么的。”
“南大有没有新闻系?”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着她。
“有啊,怎么了?”我不得不说,女人把眼睛故意瞪大,真的好难看。
我笑了笑,“那你怎么没去读新闻系的狗仔队专业啊!”说完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始自顾得笑了起来。
我相信她一定听懂了我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听见她再说什么,而是开始不理我,自顾得吃起东西来。我朝她瞧了瞧,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也就闭着眼睛开始养起神,说实话,还真怕这姑娘一直在我耳边唧唧歪歪的。汽车刚开动没多久,我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问我怎么走都不跟她说声,末了带着笑叮嘱我,要我好好照顾付茹歌。
~有个姑娘可能还在睡觉,然后接到男方家长的电话,问她是不是今天跟那男的一起回南昌,姑娘为了那男的没有麻烦只能说是的。然后就赶紧起床打扮下就出现在那男的面前。~我收起了电话,脑海中想到的是这个画面。我妈一定是发现在我人跟包都不在了,肯定以为我要跟付茹哥要一起回南昌了,又亲自打电话求证了一下。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此时的阳光是暖和的,温柔得打在付茹歌的脸上,小嘴因为塞着东西而变得胖嘟嘟的。看到这里,我不禁莞尔。再联想起那晚我们离开会所的谈话,开始觉得这姑娘倒也挺可爱的。
那晚,在炫丽的霓虹,狂飙的音乐跟迷醉的人**相辉映下,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太喧嚣,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她指了指大门,示意她出去走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皎皎月光洒在了大街上,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亮起来了,一切一切把原本黑漆漆的夜晚打扮的光彩夺目。我跟她两个人就并排得在江边走着,那一根根插在江边的路灯昏暗得照着江水,江面反照着那黯淡的灯光,就好像翡翠般无暇,闪烁出来的光泽是那般的美丽。深秋的夜晚偶尔萧风阵阵,有时吹打着江面,会泛起粼粼江波。偶尔驶过辆汽车,那两道车灯正对面水面会发现似在跳跃。此时我们只是这样慢慢得走着,寂静的是周围的环境,不安的是刚狂欢后的心境。美丽又凄凉。
“知道春江花月夜这首诗吗?”付茹歌停下来,用前身靠在江提上的护栏上。
“当然,张若虚的,我很喜欢。”
“你喜欢里面的什么了?”灯光很暗,但我知道她此时正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只能敷衍下,“里面描写的景色很美。让人很有画面感。”我说完就低下了头,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
“滟滟随波千万里、江流婉转绕芳甸、月照花休皆似霰。这些确实很美,但你不觉得很悲吗?”她面对着江面,读了里面的几句,随后转过头来问我。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接她的话,所以干脆就没作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她声音很小,小的只有我能听见。“谁家今夜偏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这些诗句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有感情,心里也随之而压抑起来。
“面对着这潦河水感慨起来了吗?那也找几句开心的好不好。我心情可不错,别让你给弄哭了。”我尽可能调解着气氛。
她可能也觉得在我面前表现得这样多愁善感不太好,开始深呼了口气,故作轻声地说:“开心的,那你给我几句开心的啊。”
我也开始看着江面,努力回想着记忆中有关水的诗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读着读着我也完全放开了,好像此像就站在岳阳楼面对那八百里洞庭湖一样。
我把目光看见了她,此时她似乎也被我感染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读完还用大手一挥。我也不禁跟着叫了起来,“好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哈哈哈。”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着我们之间共鸣的东西,走着走着,就到她家门口了。
“其实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比我知道的多得多。”走着走着,她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楞在那里。
“我是指诗词这方面,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老是听学校老师说起你动不动就能在文章上插上一段,说你有画龙点睛之笔。”她解释着。
“嘿嘿,有点夸张了。”我用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得谦虚着。
“这可不像你啊,不像那个在我们高三课堂上给我们讲爱情诗歌的狂妄少年啊。”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了,里面依稀传来“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只是你要苦苦的等待,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
我记起来了,这是西蒙诺夫的那首《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我爸以前因为身体不舒服,我去帮他代课,给他们讲过这首爱情诗。想不到她还记得。想着想着,我也笑了,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大胆了。把她安全送到家了,我也转身回去了。
车子忽然颠簸起来,我也从那晚的记忆里苏醒过来。
“马上到南昌了,还以为你睡着呢。”付茹歌抬头看了我一眼。
“没有,只是闭着眼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女孩的?”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东西,好奇。
我不想说但却又想告诉她,有点纠结。
“说说吧,放心,我就当听故事吧,也好再次见识下你的口才。”她在怂恿着我。
“刚来南昌的时候认识的,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学生?”她有点大惊小怪了。
“嗯,那放假人家没回家吗?”她开始侧着身子对着我了。
“回去了,怎么?”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一听这话,那种女孩强烈的好奇心来了,“哇,那你怎么过的,这个给我说说。”真以为听故事了,她赶紧摧着我讲。
我没有理她,闭着眼装休息,任凭她一直摇晃着我的身子,一个劲地央求我给她说说这段故事。车子很快就到南昌了,我跟付茹歌就在车站分开了,我没有问她在哪里上班,也没有告诉她我的地址,直接坐上了开往蓝天学院的公交车。
“完了?哥,怎么就这样?”
“要不怎么样啊?”我有点发笑,这丫头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
“最起码得在一大片里人找几个接触下啊,你这真不带劲。”不知是在为我挽惜,还是觉得不够刺激,她有点失望。
“哪天哥带你去我家,你自己去见识一下吧。”
“嗯,好,就这么说定了,看本姑娘姑娘去迷倒众生的。”
因为答应帮云汐带我们老家古村里的一些小玩意,我在公交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此时,她正对我相亲的红历给予无情的打击,我自认为逃出升天的庆幸,此时被她批驳得体无完肤,弄得我真想喊认妹不淑啊。
“那你最后是不是还得牵手端木寒了?”因为没有看见她男朋友,我就随口问了起来。
刚还开开心心的云汐一听这话脸色有点变了,“哎,在学生会当了一什么破部长,弄得忙的不得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哥,现在不要提他哦。”
“你烦了?”我打断了她的抱怨。
云汐愣住了,我亦愣住了。
这话说得有点唐突了,做为一个局外人,我传达的意思好像是在表达我对他们俩人的关系不太看样一样。哪怕我心里并没有这样想过。
“可能是人家真的很忙。”我赶紧加上,试图掩盖刚才的心直口快。
云汐低着头想了想,半响之后才说:“我烦了吗?我也不知道。”
我本来是想告诉她让她跟着心里的感觉走,觉得实在不适合的话,那也不要太过勉强,但还是没说出口,毕竟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说这话的底气。
“对了,哥,你们男人是不是得不到才是好的,一旦得到了就不会去珍惜了?”云汐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赶紧看了看她,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应该能听明白她所者的“得到”是什么意思。我就这样目光紧盯着她,希望能把云汐看穿,我不希望这个可爱的妹妹受到一点伤害。
她应该看出了我的担忧,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哥,你别这样看好不好,我只是问下了啊。你别太大惊小怪好不好。”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我心里也舒了口气了,我实在有点害怕她告诉我些什么。既然没有什么事,我也只能站在男人的角度上去告诉她我的想法了。“云汐啊,我只能告诉你几个字,始乱之,终弃之。正如你说的,太容易得到的话,他不太会懂得珍惜。哥哥我就有这样的经验。”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我倒伤感了起来。
云汐确实善解人意,听到我这样说,也没有追问下去。这时换成是我表妹侯昕跟付茹歌的话,就一定会紧追着我最后的那句话穷追猛打,非得挖出一段不堪的往事不可。
“我上回跟他在校园里逛,碰到他老乡,是个女的。人家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结果他只淡淡得对人爱说是同学。哥,你说,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云汐还是崩不住了,主动跟我说了出来。
在我的印象中这种事情的主角应该是女生啊。但这话我也不好对云汐说啊。看了看她,刚看上去还好的脸色现在又阴了下去。自从我认识她开始还没有过这样,看来无论外表如何坚强的女生,一旦碰到感觉这东西,都会变得感性起来。
“云汐,别这样。如果真为这种事情去难过,那也太不值当。你得搞清楚他对你真实的态度,哪怕你很喜欢他,但他对你是那种玩玩的态度,你大可挥刀斩情丝,否则到时伤的自己伤得最深。”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所以只能讲些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台词。
这个世界就两种人。女人梦想着成为女王,把所有男人都变成自己的衣橱。而男人却幻想着成为皇上,把所有女人当成自己的后花园。时光境迁,当初的那纯真的爱恋,在周遭了一大圈子之后终究抵不过尘世的浮华。
“嗯,哥,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还没有想过怎么面对。谢谢哥。”云汐那无暇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脸上。
“傻丫头。”我只能这样喊着她。
我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她,之后她就进宿舍去了。